倘若是好人,她該去揭露文其揚和趙佑瑾的罪行,將他們繩之以法!
可她如何能去,如何能容忍幾代人的心血頃刻之間崩塌?即便愧疚,那是她獨自一人愧疚;即便罪惡,即便惡毒,皆是她一人······
她開始學得八麵玲瓏,學得卑鄙下流,曾經那些為她所不齒的、所痛恨的,正一點一點攀附上她的思想、她的心,進而一寸寸將她的天真善良蠶食幹淨。但她依然慶幸。慶幸能被所有人當作一個壞人,這至少說明,不論多麼不堪,她從始至終都不是一個虛偽的人。比那些人麵獸心、口蜜腹劍的怪物要可愛得多。
她知道自己遲早要麵對懲罰,縱然是代趙佑瑾受罰,這世界不會放過她,命運不會放過她,良心更不會。
但不能是現在。她貪婪地想再多品嚐哪怕一天屬於自己的人生,不必去擔憂趙氏的未來,無須去戒備旁人的迫害。有她愛的人,有她愛的事業,有她失落已久的善良和正義感,這就足夠了,哪怕一秒都足夠了!
想到這裏,她仿佛又能打起精神來,再堅強的走出幾步。就算不為了製止文其揚做蠢事,也該去見一見許知凱,再回味一遍她誇張的心動。
“消息很靈通啊。”
冰冷的聲音劃破夜空。她倒吸一口涼氣,在原地站定。
這不是文其揚。是金灝飛。
若擱在三年前,她根本不會將這個人放在眼裏。而這三年,沒有人了解金灝飛在國外經曆過什麼,他這次回來好似變了一個,成為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劊子手。
“文其揚沒來嗎。”
她顫抖著轉過身,滿眼恐懼望向來人。金灝飛勾了勾唇角,兩手隨意插進衣兜裏:
“你不希望他來,我也一樣。”
“你的意思是···”
“你不知道?那看來葉風是個可怕的對手,他太狡猾了。”金灝飛不以為然的笑笑。他臉上還有未愈的傷口,是那日同黑豹一並墜落懸崖時留下的。
“葉風再可怕,也難及你十分之一。”趙佑瑜上前半步,狠狠握住了對方的手腕。那裏也有一道傷口,還纏著厚厚一層紗布。她狼狽,金灝飛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不用虛張聲勢。我既然敢來見你,就說明一切已經安排妥當。黑豹那件事對文哥影響太大,不找個替罪羊實在說不過去。”
“所以你讓葉風故意透露消息給我,是認準了我一定回來,然後冒冒失失參與進去,讓所謂‘替罪羊’死無對證。”趙佑瑜隻覺得好笑,“你們未免太高估我了。警方不會為了我放棄最後一道線索!你倒不如讓你的新娘來試一試。”
金灝飛聞言也笑了,他臉上再不見了三年前的和善,取而代之盡是陰險:
“我不會讓葉倫冒這個險。至於你怎麼做,那該取決於你對趙氏的忠心,也與我無關。”他說完,輕輕拂開了趙佑瑜的手,又嫌惡一般撣了撣袖口,“時間不多了趙小姐。趙氏的命,握在你手裏。”
“你的命,遲早也會握在我手裏!”趙佑瑜揚起頭,她說得堅決而無力。憑她一己之力,絕無可能鬥得過文其揚和金灝飛,她甚至懷疑GC一早就猜到了趙氏家族的處理方式,才會從最無知懦弱的趙佑瑾下手,逼走能夠獨當一麵的趙佑琨,剩下逃無可逃的自己。
“拭目以待了。事成之後,別忘了也找一找葉風的麻煩。要不是他,你可不會穿成這副樣子來看戲。”
金灝飛戲謔般眯起雙眼,唇角笑意未改,看得人心生寒意。
街巷悠長,徘徊著遊風與殘葉,彳亍著悲哀同絕望。
趙佑瑜一刻不敢停跑到GC總部樓下,尖細的鞋跟染了星星點點暗紅,是血。
她繞到大樓後方的空地,正與奔逃的一人撞了個滿懷。她看見那人身後的手電與槍口,聽見眾人高呼的“站住”,便已猜到了這人的身份。她雙眼一閉,拉過對方手臂繞過自己脖頸,被死死鎖住了喉嚨,不論那人如何掙紮都不曾放開。直至許知凱一行人走近,強光照清她的麵容,才艱難地喊出一聲“救命”。
“放開人質!”
李宇威大聲呼喝,趙佑瑜便將那人手臂壓得更緊,做出一副垂死掙紮的模樣。
“我再說一遍,放開人質!”
“救···救我···“她被自己禁錮得近乎窒息,分辨不清發話的是誰,隻能用僅存的力氣呼救。
終於,許知凱的槍口對準了她身後那人,一顆子彈脫膛——
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