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凱住在重案組的宿舍。
趙佑瑜做足了心理準備,讀大學的時候她也光顧過男生的房間,那可真稱得上是劫後孤島,亂七八糟。
可當她推開門,視線裏隻有幹淨的冷色地磚、一張鋪平整齊的單人床,書桌衣櫃,以及床頭櫃上的、重案組的合影。可憐單薄的幾件陳設,淡淡的苦味男香,一片淡藍的窗簾,這就是許知凱宿舍的一切。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書桌邊緣,指腹揩拭一遍,纖塵不染。她心上的灰塵也被拂去了,滾燙的血液流動澎湃,洶湧著情思。她難以相信,為什麼一個人會在每一個細節都刻薄地壓在她無理的喜好上——許知凱就是這樣一個人。比她更了解她自己,比她自己更能令她愉悅。
“抱歉,沒想到你會來······”
“我很喜歡!”不待許知凱說完,趙佑瑜竟是脫口而出這樣一句話。許知凱微訝,但旋即恢複了平和:
“謝謝。隨便坐吧。”
這一回倒是換作趙佑瑜局促不安了。盡管算不得意亂情迷,可她顯然不是十分清醒。許知凱重傷入院這些日子裏,就算往常打掃整理再幹淨的房間也會難免落了灰。偏偏這裏,幹淨得就仿佛剛剛打掃過。分明就是有人提前做了準備,為她的到來煞費苦心。多麼幼稚的伏筆,她卻一點兒也沒察覺。
一來一往,歲暮情深。趙佑瑜一門心思被許知凱牽製著,一時跳脫不出,難以再構成威脅。文其揚坐收漁利,自然沒忘了“老朋友”葉天。葉風病重,據說送到醫院當天就下了病危通知,而之後不說探聽消息,病房外麵連個探視的人都沒有。此時瓔諦越謹慎,就越顯得欲蓋彌彰。瓔諦起死回生這六年,關於葉風的傳言從來都是年少有為,傳媒神話,他出席活動的照片流出,也看得出是一個英氣瀟灑的年輕人。他的確清瘦,但那並非病態,他的人精明,他的目光堅定,和金灝飛的倦怠蒼白截然不同。若是如此,“突發急症”的說法便也顯出幾分可信度了。
文其揚何等多疑。他認為可信的事,非得親眼見證才行。
然而文其揚的飛機剛落地,竟然接到了葉風出院的消息。院方給出的解釋是病人執意出院,抗拒治療,毫不猶豫簽下免責聲明,獨自一人辦理了手續。而GC派去守在醫院的眼線,全沒認出那個踉踉蹌蹌一步三歇摔出大門的,竟會是葉風。末了他狼狽坐在花池邊上緩了許久,這才有人注意到他,彙報給了文其揚。
他看起來不複譏諷趙佑瑜時的風光,實在是可憐。文其揚也不是沒想過,用最大的代價去收買這匹孤狼。他當即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葉風何其精明狡猾,何其乖戾殘忍,那絕對是一匹喂不熟的狼。即便他真能找到葉風的弱點、扼住他的咽喉,最後不到兩敗俱傷,絕無可能有第二個結果。
葉風這個人,不擅長雙贏,卻懂得如何同歸於盡。
恰好,文其揚愛好的,是落井下石。
他知道葉風急著出院,是怕葉天趁人之危奪回主動權。那麼此時再為這雙可笑父子之間可悲的仇恨添一把火,也無可厚非。因著葉天的哀求,GC為瓔諦注資以緩解之前董事會決策失誤造成的資金短缺,一時間讓葉天緩上一口氣來;於今還須得乘勝追擊,或許真能借葉天之手,打得葉風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