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瑜的寶馬轎車最終被攔截在了高速公路的收費站。許知凱的學生們很優秀,像曾經的他和李宇威一樣,機警理智,幹脆利落。隻是這件事結束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任何可以互相聯絡的機會。相安無事,是趙佑瑜最期盼的狀態。
她原本以為,文其揚安分守己,而她不願主動聯係許知凱,日子就會一直這樣平和安詳的繼續。
她原本以為,自己不會更加不幸了。
許知凱的一通電話,如晴天霹靂。
在城郊發現一具女屍,被人毀了容,身上有多處劃傷、刀傷,致死的卻是頭部被鈍器重擊造成的損傷;死前,還遭受過侵犯。她聽許知凱說完,腦中忽然一片空白,過了許久,才顫抖著聲音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
“死者身份確認為,實驗中學高二學生,安奕。”
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掛下那通電話的。
外頭烈日當空,眼前卻漆黑一片。
安奕是她眼看著長大的,又或者說,是她一手帶大。那年她十六歲,大人們領回了安奕,說是朋友家的孩子拜托他們照顧。那時的安奕才四五歲的樣子,乖巧溫馴,總是怯生生的追在她後麵。直到她完成學業回到國內,趙佑琨才失言說出了真相。安奕原本就是她父親的孩子,隻不過是私生子,媽媽不要了,就丟給爸爸撫養。
或許是從那開始,她愈發厭惡這個家,厭惡逢場作戲相敬如賓的父母——他們在恩愛背後,各自都藏著齷齪。安奕十二歲那年,被幾個人同學在校門口欺負恰好被她撞見,她也才第一次知道,這個孩子隱瞞了這麼多的委屈。之後她似乎就一點一點把安奕與父母分開了,一點一點將她規劃進了自己的生活裏。她用最嚴格的規矩,最保守的觀念的教育著安奕,生怕這個家裏再誕生一個八麵玲瓏卻身不由已的趙佑瑜。她甚至想到,以後該讓安奕談什麼樣的男朋友,讓她接觸什麼樣的人,找什麼樣的工作。那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少年,世間最善良的一群人,一份不需要應酬和趨炎附勢諂媚的工作。
如安奕的名字,在小小的、簡單的時間裏,安安穩穩度過一生。外麵的狂風暴雨,都與她無關。
隻是,都想得太遠了。
趙佑瑜忽然想起來自己這周似乎太忙了一些,忙到來不及想起安奕接連三天竟然一通電話都沒有打給她。她也不曾打過去。
可是一通電話幾分鍾,她怎麼就,不去做呢······
明明上個禮拜陪著許知凱去警校,看著那些充滿青春活力的學生,仿佛一眼就看見了安奕的未來。她不非要是班上最優秀的一個,但她一定溫柔善良,樂觀堅強······
重案組的車來接她,就停在樓下。她卻連一步都走不出,末了是姚雪和李宇威兩人將她半扶半抱著送進了車裏。
現場一片狼藉,圍著一圈看熱鬧的人。說來諷刺,這平素荒無人煙的地方,此時竟聚集了這樣多的好事者。
警戒線圍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圈,中央就是那一塊格格不入的白布,支撐著安奕最後的尊嚴。她穿著一雙姚雪隨手拿的平底鞋——一雙她曾以為最俗氣、最廉價的鞋子。可她又感激這雙難看的鞋,才沒讓她在跌撞踉蹌中一頭紮進滿地的泥濘,再掙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