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酒。
趙佑瑜嗜酒,卻厭惡爛醉如泥。恰如其分的酒精會令她看起來更加嫵媚迷人,過量則會把她打回原形,又變成一張不堪一擊的蛛網。
那日警局一別,她忘不了呂驍眼中的憐憫,忘不了許知凱的無助與疲憊。在那之前——安奕離開她之前,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的可憐。從前至少安奕會守著她、陪著她,哪怕整個世界唾罵、嫌惡,都有一個不論她善良罪惡、貧窮富有,始終愛著她,信任她。
但這個人不在了。
與其說呂驍是為安奕的遭遇感到遺憾和惋惜,倒不如說,這位從來鐵麵無私的警官,終於為他的對手感到可憐。
多麼諷刺,多麼淒慘,多麼一無是處。
她的生活就這樣一落再落,觸到穀底。
深秋最大的一場雨,湮沒了整座城市的美好。它蛻去繁華忙碌的外皮,回歸一片死寂。
許知凱難得休假,本該好好睡上一覺,可當他換上常服望著窗外滂沱大雨,突然想要出去走一走。很久沒回家了,也很久沒去看過許葉倫,他幾乎成了一架隻會工作的機器,漸漸變得六親不認。這境況,同趙佑瑜何其相似。
他忽然就生出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歸屬感,和他將要利用、緝捕的人。
許警官寒酸且大方。去趙佑瑜家裏,他竟鬼使神差買了一條一萬大幾的鑽石項鏈。
周末的趙大設計師喜歡賴在家裏,他就真的一個電話也不打,唐突地就去了。趙佑瑜開門見是他來,七分訝異,三分驚喜。她固然懼怕同重案組的邂逅,然而當許知凱穿著幹淨的淡藍襯衫出現在她麵前,那真仿佛做夢一般。不,即便是做夢,她都不敢想,有一天許知凱會穿著常服如故友一般來探望她,笑容淺淺,依稀懵懂少年。
麵對這樣一個人,她就不想再去談論趙氏或GC的生死,隻想烹飪幾道精致的菜肴,開一瓶紅酒,慢慢消磨時光。
她將許知凱讓進門來,卻見他手中提著一隻紙袋。這個牌子的鑽並不十分出名,但質地純淨,切割精美,小眾且奢華。
許知凱被她看得有些無措,隻好局促地將手中紙袋遞上,吞吞吐吐道:
“給你······”
“謝謝。”趙佑瑜並未推脫,畢竟這於她而言算不上什麼貴重的禮物。但她欣喜於這份心思。
鑽石和珍珠翡翠不一樣,它堅固而剔透,珍貴且牢靠。就像骨骼,潔白美好,不易腐壞。
“我很喜歡。”她好似找回了往日的開朗,朝著許知凱露出一個暖暖的笑容。這久違的一笑,直讓許警官有一刹那的恍惚——他們好像相識相知了很久的朋友,隻不過在聲色犬馬中弄丟了彼此,如今終究重逢,容顏不改,還是昔日模樣。
“好久不見。”許知凱落座,憋了半晌才沒頭沒腦說了這麼一句。趙佑瑜忍俊不禁,險些把剛喝到嘴的水嗆了出去。她將那條鑽石項鏈收好,特地沒有當著許知凱的麵戴上。她想這該是個驚喜,在未來一個月裏,所有重要的場合,向那些人麵獸心的怪物展示這條項鏈。她也終於有了一件出淤泥而不染的東西,璀璨若繁星。
她取來紙巾拭去唇角水漬,一抬眼正瞧見方才拿出來的那瓶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