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沒有成堆的貨箱，亦沒有滿地的鮮血，它就仿佛嶄新的一般，風一過，就連塵埃也留不下。
郭子儀和郭慧接到金灝飛的電話，不顧院裏反對請了假過來，麵對的竟是命在旦夕的許知凱。老鼠救了貓，擱到哪裏這都該是一個笑話。可文其揚不但從重案組的追捕行動之中救下了這位許警官，還特地安排了醫生為其醫治？這又唱得是哪一出？
郭子儀想問不敢問，隻瞧著徒有四壁的倉庫，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箱，正色道：
“文哥，這樣的環境，我和ａｎｔｙ沒有辦法進行手術的。”
“你隻需要縫合傷口，能不能活下來，看他的造化。”文其揚又點燃了一支煙，氤氳的煙草味刺得她連聲咳嗽。這一句話，倒是點醒了她。
身為文其揚的私人醫生，她本來就應該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這個瘋狂的魔鬼。
許知凱的價值很大，但是並非缺一不可。文其揚有心救他，卻沒有必要救他。
於是她不再多話，隻與郭慧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戴上了消毒手套，解開了許知凱被鮮血染紅的襯衫。
貫穿傷，子彈打穿了肋骨，卻沒有打斷。但是因為之前被江水浸泡過，現在已經起了高熱，有了感染的跡象。
她們出來的匆忙，又不知是這麼複雜的槍傷，竟連一針破傷風都不曾帶出來。酒精隻能暫時對創口表麵進行消毒，到底治標不治本，救不了性命。
可是一抬頭迎上文其揚冰冷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委實過分。
畢竟除了金灝飛和葉風，從來沒有人能同文其揚談條件。
郭慧執起手術刀，仔細刮去傷口內側的爛肉，許知凱的身體隨之一震，毫無意識之下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郭子儀這才回過神，原來她被文其揚看得發慌，情急之下竟連一針麻藥都沒有賞賜給這個可憐人。那些痛苦，都真正切切地應驗在他身上了。
她顧不上許多，取出一管麻醉針，卻被郭慧扼住了手腕，道：
“現在麻醉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會加速他病情惡化。如果疼痛能令他清醒，對我們而言是一件好事。”
“可是·····”她還欲分辨，卻見金灝飛朝著她搖了搖頭，隻好作罷。
一刀割進傷處，隱約得見森森白骨與江水中混雜的泥沙水藻。她們不得不在沒有麻醉的前提下，用鋒利的刀刃將那些沾染了汙物的血肉盡數剔去。這該有多殘忍！
那甚至讓她覺得，眼下她和郭慧不是懸壺濟世的醫者，失去了本心和善良，反而變成了兩個目泛凶光的屠夫！
文其揚起身，將一盒火柴放到了郭慧手邊，道：
“消毒用它吧，這裏沒有專業的設備，還是盡量······救活他。”他言及此處一頓，複瞥了一眼刻意站在遠處的金灝飛，繼續道：“看在灝飛的麵子上，別讓他死。”
郭慧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問道：
“文哥就不怕他是重案組的臥底？我可聽說這位許警官剛正不阿，胸襟坦白，在重案組，是呂驍最為信任的一個。”
文其揚笑了笑，將手中的煙蒂扔在地上碾滅，繼而道：
“是重案組向他開的槍，如果說是苦肉計，那麼他們的賭注的確太大了。這不是呂驍的風格。”
“你如果不這麼自負，也許就不會栽了那麼多的跟頭。文哥，聽我一句勸，讓他死。”郭慧說著，手中的刀陡然立得筆直，勢要插入許知凱的心髒。郭子儀見狀驚呼一聲，急道：
“Ａｎｔｙ，我求你冷靜！”
文其揚卻不慌，他溫柔扭過郭慧的手腕，俯身輕吻了人額頭：
“比起他的命，我更想要金灝飛的忠心。你知道的，許葉倫對他有多重要。”
對方仍不為所動，闔眼道：
“那或許，你應該把金灝飛也殺了，他背叛了你。”
文其揚笑意更甚，唇瓣又貼著她眉心吻到了鼻尖方才抽開，低聲道：
“你可知道，是誰讓灝飛背叛了我？”
郭慧不言，隻直勾勾盯著他觀瞧。他且自顧又道：
“是趙佑瑜。那如果許知凱為我所用，這位趙小姐，又怎麼會還替重案組當說客？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許知凱倒戈，都能為我留住兩個人的心。”
於是他說完，郭慧也笑了，刀刃同許知凱的身體更近了一些，她幾乎死死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文哥，趙佑瑜的心，對你而言也一樣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