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你聽到這個結果的時候，是笑不是怒，我就猜得到，這起碼不會是文其揚的孩子。如果濱海市那個小警官沒有死，就……“
“葉總別開這種玩笑了。”她粗魯地打斷了葉風的話。如今許知凱的身份和行蹤要絕對保密，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尤其，是葉風這樣老謀深算的卑鄙小人。
她一把從小護士手中奪過檢查報告撕了個粉碎丟入垃圾桶，冷道：
“這個孩子，我不會要。”
“等等！”葉風似乎震驚於她的舉動，急道：“稚子無辜！許葉倫的孩子已經沒了，她和金灝飛有多喜歡那個孩子我們有目共睹！你已經得到了，為什麼不能好好珍惜！”
“因為你不是我！”趙佑瑜終於歇斯底裏地喊了出來，她實在壓抑太久，太久了。一手搭上小腹，她早該意識到，那是條生命啊！孕育在她的身體裏，怎麼會當真無知無覺，竟然還和文其揚做了那等惡心的交易！
“葉風，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我有多痛，有多難。我何嚐不想留下這個孩子，可是我不能，我不配！”
“難道你親手殺死他這一切就都會結束嗎，文其揚就會被繩之以法嗎？！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你要親手殺死它，於心何忍？”
葉風的一席話並沒有敲醒她，反而讓她看到了一個機會。
這的確是許知凱的孩子，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打掉。所謂地悲痛欲絕，不過是做出一個樣子來給旁人看，用來騙過文其揚罷了。但葉風似乎是在朝她拋出一個機會，她甚至可以利用這個孩子來賺葉風的同情心，從而換來一些瓔諦方麵的讓步。
她一直以來都沒有籌碼。現在有了這個孩子，或許還能放手一搏。
於是她認命一般回過身來望向對方，紅了眼眶。
葉風卻好似失去了他精準的判斷力和殺伐決斷的狠厲手腕，麵對她的示弱，麵對她的眼淚，也會心軟，也會憐憫。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又有哪一個生來就冷血無情呢？
他緩步上前，深吸一口氣，道：
“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但你要答應我，不要用這條無辜的生命，去做賭注。”
“葉風，所以有時候我真的看不明白你。”趙佑瑜苦笑道，“你為什麼會突然在意起別人的死活？畢竟你對我們，從來都是不留情麵，趕盡殺絕。”
“那是因為你和我，本來就是一種人。”葉風說得雲淡風輕，一如在講述路人無關痛癢的故事。他的聲音很輕，幾乎細不可聞，又道：
“我們，是死有餘辜的人。”
死有餘辜。
這四個字用來形容這一群喪心病狂的魔鬼和僵屍，的確再合適不過了。
“葉總，成交。”
夜幕降臨，這座忙碌的城市似乎返老還童，從一個拖著疲憊腳步的中年人，搖身一變，成了朝氣蓬勃的青年。燈紅酒綠中沉醉，聲色犬馬中頹廢。明亮的霓虹與星辰交相輝映，惱人的聒噪同香煙酒精融合在一起，是無奈，是放縱，是消遣，是隱忍。
這裏的人喜歡飲酒，用酒精麻痹神經，就不會痛。
這裏的人喜歡抽煙，用香煙的氣息掩蓋滿身的銅臭味，就不會嫌惡別人，更厭惡自己。
他們曉得如何讓自己快樂起來，卻不知道這快樂的代價有多大。
而當他們意識到這代價其實負擔不起的時候，就已然退無可退了。
曾經趙佑瑜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喜歡把自己灌醉之後，點燃一支薄荷煙，短暫地放空大腦，逃避現實。這是寂寞得天獨厚的優勢，無人管及，也沒有人願意搭理。她仿若一個可憐的流浪漢，即便醉倒街頭也無人問津。
現在不同了。
她倒上一杯紅酒端在手中晃了許久，最多不過是聞了一聞，一口也不敢嚐。她要給這個孩子最好的，哪怕會委屈了自己。
這可能就是母親的天性，不論一個多麼桀驁不馴的人，都會為了腹中的小生命，選擇乖巧順從。
她新買了一張手機卡，用這個誰也不了解的號碼，打通了許知凱的電話。
“喂？”
“喂，知凱。”熟悉的聲音傳來，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哽咽道：
“知凱，我們……有孩子了。”
她猜想許知凱會訝異，會興奮，會急不可耐地來Ｂ市找她。然而回答她的，隻有良久的沉默。
“知凱，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