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有葉倫,為了葉倫,我們也不能一直這樣消沉。”
天知道呂驍此時望著她眼中希望,有多絕望。
許知凱生死未卜,而許葉倫,注定要眼睜睜看著金灝飛被繩之以法。這個家,終究要支離破碎。
他想不通,為什麼善良如林芳和許正庭,正直如許葉倫與許知凱,竟然要為命運所捉弄,經曆這樣的事。他甚至恨不得現在去到GC,用一把最鈍的刀將文其揚這個始作俑者千刀萬剮!
但他的信念不予許他這樣做,他信守的、尊重的法律不允許他這樣做。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文其揚遲早會落網,他的同事們,也不會白白犧牲。
“阿姨,今年我們就不過來了。您和叔叔如果有需要,隨時打我電話就好。”
林芳聞言怔了怔,似乎有幾分失意,可旋即又恢複了平和,點點頭道:
“好,你們忙。萬事小心,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呂驍承應著,餘光驀然瞥見一個人影閃入樓後,速度很快,他尚未能看得清明。但這個身影異常熟悉,不論是身形還是行動軌跡,看起來都像是曾與他同生共死的許知凱。
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阿姨,我有點餓了。”
“啊,瞧我,光顧著說話了。來,上樓,阿姨馬上就做飯。”
“不了。”他一麵陪著林芳上樓,一麵又道:
“組裏還有點事情,我還得盡快回去。阿姨就像之前一樣,給我帶點走就行了。”
林芳和許正庭沒忘了重案組每一個人的口味。
呂驍一來,炒菜就得少加一勺鹽和糖,為的是適合他清淡的口味。三道菜趁熱裝進保溫飯盒,許正庭又念念叨叨著年輕人容易餓,足足盛了約有兩碗米飯塞進去。
若擱從前,呂驍勢必要推三阻四,畢竟每每帶回去的晚飯都足夠整組人一起吃了。但這一次他隻是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待林芳將保溫盒裝好遞他手中,方才如夢初醒,以手背蹭了蹭臉頰。
幸好,沒有眼淚落下來。
步出單元樓,他朝著轉角處看了一眼,複步步逼近,停在剛好卡住對麵視線的地方,彎腰將飯菜放在地上,低聲道:
“保重。”
呂驍離開後不多時,躲在牆角後麵的人影才慢慢走了出來。
他看起來真像一個四處躲藏的亡命徒。一頂黑色的鴨舌帽恨不能將雙眼都要遮擋上,看不清他的神色,更看不清是否也一樣眼含熱淚,情難自禁。
他俯身端起那隻保溫盒,就在北風凜冽中打開,用手抓著飯菜,和著風與沙囫圇吞下。
這是他第一次違抗鄭雷的命令,在替文其揚辦事的途中,回家來看一眼,哪怕隻是一眼。
流言蜚語聲聲入耳,他看得見林芳的痛苦,和那份絕望一樣感同身受。可他甚至不敢站出來,為他的家人說上哪怕一句話。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或是拿了好處逃亡在外的通緝犯,或是葬身江水的死人,身負重罪,無可開脫。他不該讓呂驍察覺自己的行蹤,更不該真的打開這隻保溫盒,將這些飯菜吃下去。
隻是他想要再嚐一嚐家是什麼滋味兒,那未必有多令人難忘,卻實實在在能讓他打起精神,繼續活下去。
屆時宣布任務,鄭雷說過一句話。他們這樣的身份,不怕對手殘忍,最怕自己消沉墮落,甚至一蹶不振,一心求死。
現在他不想死了。
他還要活著回來,重新站在陽光下,以清白之身回到這個家。
想到這裏,他便又能狼吞虎咽吃下一些,同苦澀的淚水一起,化為希望。
兩天之後,將是老K對他的第一次試探。依鄭雷的行事風格,得了消息之後一定會命令重案組假扮文其揚的人去添上一些麻煩。若能令GC與老K反目,就是最好不過了。
他揚起頭,朝著那盞溫暖的鵝黃燈光,最後一次望眼欲穿。
如果能順利渡過這一劫,取得老K的信任,或許文其揚的末日就不會遠了。
爸媽,這樣的日子很快就會結束的。
我保證。
呂驍驅車而去,卻反常地失察,不曾向後視鏡看上一眼。
這一趟,他從未見過什麼許知凱,僅僅是給許正庭和林芳買了些水果而已。鄭雷既然有許多秘密瞞著他,那這,就當做是他和許知凱之間,瞞著鄭雷的唯一一個秘密罷。
他沒想過後果,也不曾顧念是否危險,他隻曉得,這段時間以來,這個家,過得究竟有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