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凱與老K的交易如約進行,大年夜二十三點四十分整,在城郊那處荒廢的港口。趙毅雄一行七輛轎車,他竟是親自驅車前往,攜帶著一隻銀灰色保險箱,光明正大步下了車。
許知凱早早侯在了交易地點,似乎提前得有些蹊蹺。
“你很守時,許警官。”趙毅雄將那隻保險箱遞與身後一人,先騰出手來伸向了許知凱。
他從來自以為是個規規矩矩的儒商,不論做著何等慘無人道的生意,他的規矩和禮儀都不會有所缺失或改變。這是他的操守,亦是他可笑的堅持。
許知凱象征性地握住了那隻手,一如那日他們結為盟友時,唯利是圖。
“老K,我想要先看到你的誠意。”
“好。”趙毅雄不以為然,雙手將保險箱奉上。許知凱遲疑了片刻,方才不急不慌地接過來。
恰當時一記槍聲和著禮花與鞭炮聲綻開,霎時間被淹沒,毫無痕跡。趙毅雄聽得出這是什麼動靜,立時自許知凱手中奪回保險箱來丟回車裏,怒道:
“許警官,你這是要同歸於盡啊!”
許知凱神色張皇後退了數步,四下環顧一周,兀自將趙毅雄推進車裏,道:
“是文其揚的人。現在還不是揪出叛徒的時候,槍一響肯定會驚動警方,我們得馬上離開!”
趙毅雄回頭朝著鳴槍的方向望了一眼,仿佛確有人趕來。但那幾輛黑色轎車並未閃爍著警笛,看著也像是GC的公務車。
這確實像是文其揚的人。
未免太像文其揚的人。
他不得不懷疑,這不過是披著GC外衣的,另一些人。重案組的路數他不敢說比比皆知,但五年前同鄭雷交手之時也多多少少領教過不少。這若是重案組自導自演,倒是像極了鄭雷一貫的作風。
倘若不是黑白分明,是非兩邊,他有信心同鄭雷成為莫逆之交。拋開品性不談,他們做事的風格十分相似,都是善賭的亡命徒。眼下用許知凱來挑起GC和趙氏的矛盾,再順理成章作為兩家之間聯係的紐帶,待證據確鑿之時,便可將他們一網打盡。多完美的計劃,堪稱天衣無縫。
隻是同為老奸巨猾的狐狸,誰又能看不穿誰呢?
趙毅雄算準了是重案組的人,不能當場現身撕破臉皮。便也不著急走,反而興致勃勃等著幾輛車靠近,將他們團團包圍。
許知凱站在車邊,無槍亦無鋒刃,全是赤手空拳迎接來人。
為首的一輛車上走出一人,許知凱瞧著他眼生,卻也別無選擇,隻得賭上一把。步步上前,直至一炮禮花綻放,映在江麵之上如同白晝,他才看清麵前這人,竟是金灝飛!
對方有意佯作被晃了眼睛片刻閃躲,待那光亮散去之時,持槍的右手緩緩抬起,似是在刻意等著他去奪。
許知凱順水推舟一把扭過人手臂下了槍,繼而嫻熟推了子彈上膛,指在其腦後:
“想讓你們金總活命,都別動。”
一言罷眾人紛紛放下了槍,唯餘幾個猶疑半晌,不知當不當效仿。
那才是重案組的警員,就這麼混在GC的人手裏麵,倒是不失為一樁兩全其美的好事。
“我知道,你們是文哥的人,更是金總的人。該聽誰的話,自己掂量著辦。我說得沒錯吧,灝飛?”
屆時文其揚知曉了他們交易的消息,乃是金灝飛主動請纓前來,所帶的盡是心腹親信。在GC固然文其揚一手遮天,但總歸是太殘酷嚴厲了些;金灝飛則不然,他與生俱來的溫柔為他教化了一群信徒。若說GC內部唯一能和文其揚抗衡的,非這位金副總莫屬。
如今金灝飛迷途知返,自然是時時刻刻盡可能地為許知凱的計劃著想——這其中,也包括利用GC本身去創造一些必要的條件。
譬如,在這裏、趙毅雄的麵前,上演一出苦肉計。
“都別輕舉妄動。”金灝飛如是道。“許警官,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沒必要鬧得大家都難堪。不如你我做一筆生意,今天我放了你和老K,以後有好處,你和兄弟們一起分。這件事,我保證誰也不會告訴文哥。”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方法。”許知凱冷笑一聲稍稍放鬆了力氣,他記得金灝飛這副五勞七傷的甚至經不起折騰,更加不能讓這個人回家的時候被許葉倫看出什麼端倪來。索性僅僅端著個架子,並未再繼續施壓,道:
“但是金總你得明白,我今晚要走得出這裏,生意才算做完。在這之前,你不能走。”
他說著,將對方朝最近的一輛車上推搡而去。金灝飛假意掙紮幾下,卻還是乖乖坐進了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