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無間(1 / 2)

“不要!”

趙佑瑜數不清這是回到濱海市之後,第幾次從噩夢中驚醒。

這一回,她清清楚楚地看見子彈穿過了許知凱的身體,血光映著月色,潑灑一地鮮紅。她多想上前替他擋下那一槍,然而偏偏如同被釘在了原地,動也不能動。唯有眼睜睜看著他倒下,撕心離肺地喊著他的名字,卻全無聲音。

一夜之間經曆過悲痛欲絕,萬劫不複,她幾乎就要被逼瘋了。

可是這些她全然不敢與郭子儀傾訴,生怕說出來的,最後都會成了真。

窗外狂風呼嘯,吹打著玻璃砰砰作響,仿佛就要破窗而入。她拉開窗簾,天邊已泛起微亮,待到太陽升起之時,又是一年。但願這一年所有的不幸可以消散,所有的掙紮和苦痛,也一並結束罷。

她嗬出一口氣,落在窗上成了霜。指尖點在其上,一筆一劃,寫出一個名字來。繼而以手掌覆上那片冰涼,殘忍抹去。

仿若掩埋,仿若遺忘,等到塵埃落定之時,許知凱終有一天也會像這樣忘了她,丁點兒痕跡都留不下。她轉過身時沒有看到,那扇玻璃窗上的霧氣散去了,可淺淺的三個字還在,伴隨著地平線升起的陽光閃爍著淺淺的星芒。

這世上哪裏有徹徹底底的遺忘呢?

如果有,文其揚怎麼會在漫漫長夜之中無意識地念出亡妻的名姓;喬珞蕪又如何會飲少輒醉,滿口問起周天綺當初因何棄她而去;許葉倫和金灝飛,豈能時隔多年,重逢之時仍奮不顧身地奔向彼此,擁抱親吻……

熱戀的代價委實不大,心動而已。

遺忘的代價實在不小,心死方休。

年夜過後,文其揚難得來一趟,大包小包準備了許多有用的、沒用的。連小孩子的衣服都買上了好幾套,不知是男是女,便一並都挑上了七八件。

他特意搭了一身淺色的西裝,使自己看起來不再那般壓抑,新刮了胡子,撣上甜味的香水,看起來就真如同一個慈父了。

郭子儀將他讓進門來,隨便寒暄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便就起身到房中去請趙佑瑜。

趙佑瑜走出房門之時,文其揚望著她,癡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從前的名媛趙小姐總是濃妝豔抹,穿著緊緊的高定,勾勒出玲瓏有致的好身材;一年四季無一例外,穿著岌岌可危的尖細跟高跟鞋,走起路來一晃三扭,風韻萬千。而今的她,居然穿著一身寬大的家居服,踩著一雙暖和柔軟的棉拖鞋,素麵朝天,長發隨性披散在肩上,小腹已然能看出微微的隆起,襯得人也珠圓玉潤起來。她這副樣子,倒是顯得溫柔和藹,

離開I-Ecir之後不再操勞,人也養得慵懶不愛動,整日足不出戶,左不過躺在陽台上曬一個小時的太陽,讀一讀喬珞蕪寫的奇怪故事。她眼見著自己一天一天豐腴起來,稍稍也有些擔心形象。幸在這房子中全無一麵鏡子,她看不真切自己的樣子,漸漸就不甚在意。而今她瞧見文其揚眼中複雜的情愫,權當是自己已麵目全非,嚇得旁人不知所言。一時正要朝房中躲,不想文其揚竟起身上前,張手攬過她肩膀,溫聲問道:

“最近好嗎?”

她本該無所適從,卻牢記著這盤步步為營的棋,然而抬眼迎上對方灼燙目光,不由得一陣反胃。連忙掙脫開來疾走幾步到了客廳,抬手打開窗深吸了好幾口氣,方才緩過一些,強自鎮定道: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臨近年關公司忙,不必常過來看我。”

文其揚麵露無奈,道:

“佑瑜,我這半個月以來才來了這一次。”

“是嗎?”趙佑瑜尷尬地搪塞了一句,兩手垂在身前,十指局促地交錯在一起。“那大約是我忘了。不出門就不記得日子了,連過得什麼時候也都忘了。”

“忘了最好,你該把許知凱也一並忘了。”文其揚睨了她一眼,冷笑道。“他瞞著我去和老K交易了,就在昨晚。聽灝飛說,他受了傷,而且很嚴重。”

趙佑瑜心中一驚,連帶著腹中亦抽痛難耐,不得不撐住了身邊的沙發扶手才能堪堪站穩。她有多擔憂惶恐,都不敢表露分毫,唯有繃緊了身體,低聲道: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佑瑜,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他現在情況嗎?做老K手底下的人,通常沒有什麼好果子吃。我記得當初我手下的兄弟去給他做事,未出三個月——”文其揚說著,極為配合地伸出三根手指來比劃了幾下,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