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凱不要!”
無論趙佑瑜喊得多麼撕心裂肺,如何拚盡全力的掙紮,許知凱甚至都不曾有片刻遲疑。針頭拔出,帶出一串血珠來。
“知凱,為什麼啊……”
她雙手陡然脫了力,緩緩跌坐在地。她寧願付出一切代價,也不要許知凱再做出犧牲。這一路走來有多難,有多苦,她一點一滴都看在眼裏,痛在心上。她從中斡旋作梗,對文其揚若即若離,更不惜以腹中胎兒相要挾,為的不過是讓許知凱的這條路走得順遂一些。
即便不能提早將文其揚繩之以法,至少可以不必自甘墮落,嚐盡非人折磨。 她見過那些投奔文其揚的人是何種結果,一步錯步步錯,均是回不了頭的人。
趙毅雄見她如此,不由得長歎一聲搖搖頭,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遺憾道:
“我看他心意已決,你是攔不住的。這東西你了解,一旦沾上,就再也戒不掉了。可憐一個曾經優秀的警官,就這麼毀了,不光是你,我都覺得可惜。”
趙佑瑜聞言冷笑一聲,用力推開他的手,揚起頭來恨恨道:
“你這個惡魔,為什麼不放過他!為什麼!”
“佑瑜!”趙毅雄佯作無奈攤開雙手,“你全都親眼所見,並非我強迫於他,是他心甘情願的。他現在隻想做個與我一樣的,你所謂謀財害命之徒,我沒有理由不成全他。”
“好……好!”趙佑瑜支持著站起身來,一手掩著小腹仿佛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趙董事長,今時今日,從此以後!你我之間,唯有仇恨怨懟!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饒過你!”
“你的話說得太大了。不過沒關係,許警官有多出色,你我都見證過。你要想想清楚,他在我手下會有一番大作為,你要動我,他也一樣活不了!”
“你!”
“佑瑜……”許知凱強打精神保持著意識清明,奈何失血太多,言語之間多是含糊。“佑瑜,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你眼中的許知凱,他一個多月以前就已經被重案組的槍和子彈打死了……我堅持的所有,原來竟然沒有結果,那我何苦,再繼續為難自己?與其四處奔走,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去洗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我為什麼不放自己一條活路?咳呃……和,和老K合作,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為什麼不能……”
“你住口!”趙佑瑜當然聽得出他說的是違心的話。許知凱最不怕沒有結果的事,這是他親口說出來的,有些事明知道可能不會結果,也不能選擇不去為之奮不顧身。
他這樣說,不過隻是為了打消趙毅雄的疑心,亦為了安撫她的心情。
可他怎就不明白,越是如此,她的悲痛便愈發深刻,愈發難捱……
“知凱,我明白了。”她踉蹌幾步走到許知凱麵前,高昂著頭,居高臨下望著對方:“好。就算你選擇投奔他們,我也心甘情願陪著你。但是你記著,你於我而言,再也不是從前的許知凱,不是我愛的人。”
許知凱苦笑一聲,闔上雙眼仰頭靠在牆壁之上,喃喃道:
“我隻想活下去而已……”
他說得無奈且狼狽,好似真的經曆透了生死大劫,成為了一個頹廢消沉的、不人不鬼的瘋子。他的高傲被磨得丁點兒不剩下,連氣節和脊梁也一並碾得粉碎,成了一抔土,灰飛煙滅。
趙佑瑜輕描淡寫,一句“不愛”何其容易。正因容易,才是她口是心非最好的佐證。不論許知凱變成什麼樣子,想死抑或想活,卑微還是堅強,她的愛都不會改變,細水長流如穿過這座城的江流,永不停息。盡管她深愛之人,用消極來偽裝,用最不動聽的言辭、最不堪的形象來麵對她,來刺痛她的心,她的一往情深亦不作消弭。這些,都是旁人看不見、聽不著,更不會理解的,她的秘密。
“好了二位。”趙毅雄和事佬一般拉過趙佑瑜的手,繼續道:
“眼下不是你們談情說愛的時候。許警官與我合作,文其揚勢必不會放過他。佑瑜,你若念著舊情,還是替他打點一番罷。否則我保證,他的命不會長了。”
“當然。”趙佑瑜別過頭不再看兩人,兀自抽出手來,在衣角之上仔細蹭了又蹭,“管好你的趙氏就行了,你我從此,形同陌路。”
趙毅雄打量著她的動作含笑不語。他們之間早已形同陌路了,再添上這一句話,無非是聽來決然、說來痛快罷了。道不同不相為謀,誰又不是心知肚明呢?
趙毅雄同樣未必盡信許知凱,即便已經用了最為徹底的方式來試探。這世上唯一試不出的就是人心。眼見為虛,耳聽亦不實,重案組的人破釜沉舟的事做得多了,一樁一件曆曆在目,他不想去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