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夏醉了。
她再也沒了盛氣淩人與趾高氣揚,反倒狼狽地像一隻落水的羔羊,任人宰割。文其揚是個稱職且溫柔的劊子手,他擅長在獵物的絕望中溫暖她,繼而一擊斃命,毫不遲疑。
現在的韓夏已然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女強人了,她依偎著文其揚的肩膀,倒真生出許多小鳥依人的意味來。許知凱死死攥緊了拳頭,他生怕此時周天綺會一時情急動了手,那無異於自投羅網。
然而倉庫的門打開,眾人步入其中,一直到那扇門緩緩闔上,像是等待著誰闖入,周天綺都始終沒有現身。許知凱不由得長舒一口氣,看來這位周大少爺並不是個十足的草包。他撣了撣袖口蹭上的浮土,趁著夜色小心翼翼繞到文其揚座駕一側——正是方才韓夏下車的那一側。原本地麵上覆了厚厚一層土,附近荒涼空曠,風一過,漫地塵埃。
韓夏所穿的那雙高跟鞋看起來極為精致,纖細的鞋跟仿若鋼針。盡管她身材並不比旁人那般消瘦,但玲瓏有致,連趙佑瑜那般的豐盈都算不上。踩著這樣一雙鞋,所留下的痕跡不該是眼下這樣,一長串的、類似被拖拽的痕跡!他回憶起韓夏醉醺醺的樣子,那或是醉,或者,根本就是毫無意識!
她同文其揚的親昵亦不是攙扶,而是類似搬運拖拽,才會留下如是一條長長的痕跡!
韓夏,她還活著嗎……
“許警官,許警官!”是周天綺,不多會兒之前還氣勢洶洶,眼下卻如同驚弓之鳥,連大氣也不敢出。他是躲在離這輛車不遠的地方,也就是說,能看得清韓夏的狀況。
許知凱環顧四下確認安全之後朝他招了招手,他這才壯著膽子走了出來。
他的人或許並不十分清醒,但他清晰地記得,那被文其揚半背半扶的韓夏,的確太不像個活人了。可是謹慎如文其揚,多疑如文其揚,怎麼會這般輕易地草菅人命?除非,是韓夏提到了什麼不該被提起的事,聽見了不該聽的話。
“許警官,韓董事長她可能……”
“我知道。”周天綺的話說不完,許知凱自然而然地接了過來。韓夏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容不得他們為其他事情耽誤時間。
“當務之急是阻止文其揚進一步的行動,他未必會真的殺了韓夏,以此來威脅容闌才更有價值。”
許知凱言之鑿鑿,周天綺這才勉強找回了鎮定,深吸一口氣,道:
“你的意思是,通知容闌?”
許知凱不動聲色朝著身後倉庫瞥了一眼,確認沒有動靜之後,悠悠道:
“林墨歐,是不是在你手裏。”
周天綺一怔,張著口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的確是他派人企圖要了林墨歐的命,也的確是他,精心策劃了這一切,包括與許知凱和老K合作,除掉文其揚。
但他遠遠沒想到,這件事還會牽涉到大名鼎鼎的韓夏,會被許知凱洞悉了端倪。
區區林墨歐,是生是死,身在何處並不重要;韓夏則不同。
這個女人從來不請保鏢,因為她哪怕隻是出門買件衣裳,都須得陪著一兩個媒體的攝像機。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人會願意冒險來傷害她。這一回,卻是因為老K,獨自去赴了文其揚的鴻門宴。
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至少在文其揚那裏,死得體麵。
“許……許警官,林墨歐的事,我的確有責任……”
許知凱聞言仍不依不饒,挑眉道:
“隻是有責任?我怎麼聽說,林墨歐在容闌發布會後上的是一輛警車。我想你的門道很多,這裏麵,唐念一定也脫不開幹係吧?”
當許知凱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周天綺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然滿盤皆輸。
他策劃了這麼久的計劃,還沒有來得及展開,就被人探了個一清二楚。許知凱人在濱海市,卻對B市的形勢了如指掌。沒由來背上騰起一股寒意,渾比方才見著死氣沉沉的韓夏更令他感到恐懼。
他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眸,生怕兩道目光會出賣了自己的內心。
唐念原本是B市最出色的設計師。兩年之前的容闌在時裝產業風生水起,國內和國際皆是頂尖,所倚仗的,是年僅二十二歲的唐念。每一季新款,從外觀到材質,從整體到細節都做得無可挑剔。但這背後,是無數個夢的破裂。
屆時一期時裝展主題定作"影後",庸俗且無端,卻引來各大公司激烈角逐。容闌向來不計成本,韓夏為一時聲明大噪,擲重金請來不同發展階段的女藝人在容闌旗下的度假村與唐念相處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