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雄的話震得許知凱耳鼓生疼,而待他分辨清明這話中所言,不由得冷笑一聲,艱澀道:
“重案組眼裏,我已經是一個……咳……一個死人。如果真像,像你所說,找到了那裏……那或許不是衝你,是來,抓我!”
“抓你?”趙毅雄聞言也笑了,直笑得前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當初這位許警官在這江邊逃走,重案組不日便宣告失蹤,他便覺事有蹊蹺。若非企圖借此牽製文其揚,他早在廢碼頭之時,就已經開槍殺了許知凱了。
五年了,鄭雷還是老樣子。這點伎倆瞞得過文其揚,卻瞞不過他老K。
“許警官,你當我是蠢貨嗎?重案組若有心抓你,你早就已經歸案了,不可能與我們這些人同流合汙的。好,既然你不說,我可以等。等到你們的呂組長和鄭警官忍不住行動,到那時候,我絕對會讓你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坐實了你的諸多罪名!”
他說著,抄起丟在手邊的球棒猛地揮在許知凱腿上。
“啊——!”
球棒撞擊人體發出一聲悶響,許知凱咬緊了後槽牙,卻終究沒挨過一聲痛呼脫口而出。這一下,腓骨不碎,也一定斷了,趙毅雄不留情麵。
“別害怕許警官。”趙毅雄如是道。“我隻要你一條腿,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即便回了重案組,也別忘了在我這兒受的苦,挨的打,嚐過的屈辱!就算日後不再相見,我也要做你們重案組,永遠的噩夢!”
論瘋癲狂妄,趙毅雄遠比不上文其揚萬分之一。
可若論喪心病狂,文其揚則根本不值一提。
換作多年以前,文其揚介入這些生意,也無非為了生計,抑或出於報複。而趙毅雄,竟是實實在在地享受著這個過程,他的心理早已扭曲成最可怖的形狀,冥頑不靈。
“哦,對了。”趙毅雄猙獰的一張臉上陡然又起了笑意,路燈慘白的光將他映襯成了一隻蒼白駭人的、吃人的鬼!“我怎麼能忘了,還有趙佑瑜,以及,你們的孩子。他們不會好過的,相信我……”
“不,不要!”許知凱不知何處來了好大的力氣,竟驀地掙開幾人的束縛,一頭栽倒在對方跟前,兩手死死揪住了趙毅雄的褲管,直引下了數道血色的汙跡。他緩了片刻,目光怔怔的,像是方才記起來自己究竟要說些什麼,又生怕再度遺忘一般,急道:
“我說,我全都說!別動她,我求你,別動她……“
多麼情真意切,他一邊說,一邊就抽噎起來。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和趙毅雄之前殺過的那些人別無二致,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非得被戳到了痛處,才肯低頭求饒。
“好,很好!我想佑瑜一定十分榮幸,自己能夠成為你真正向我投誠的領路人。”
趙毅雄心滿意足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對方發頂,那架勢,分明就仿佛在撫摸一條受傷的犬……
大約現下在他的心裏、眼裏,許知凱的的確確是這樣一隻可憐的狗,要依附在他腳邊討一根肉骨頭果腹。卻百密一疏,全不會好生忖度一番,倘使趙佑瑜知道自己注定會成為這樣的“領路人”,她又豈會坐以待斃?而憑著許知凱同她的相互了解,又豈會不知道她的智謀,豈會輕易中計,落入旁人的圈套?
最後一絲潮濕的風,裹挾著霧中的水汽,衝淡了江邊的血腥氣。昨夜這裏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照常車水馬龍,繁華忙碌。
呂驍在重案組的辦公室徹夜未熄燈,他的直覺告訴他,趙佑瑜突然想要擺脫文其揚的庇護轉而住進醫院,一定在昭示著有大事發生。
直至淩晨,他撐頭一頁一頁翻閱著五年的卷宗,終於生出幾分倦意來。姚雪霍地推開門,不管不顧衝到他麵前,身上還穿著同昨天一樣的衣服,想來也是一整晚沒有回去。
“驍哥,出事了,出大事了!”
呂驍心中一沉,登時困意全無,不待人說完便先聲問道:
“是知凱出事了?”
姚雪約莫因為跑得太急,一時喘不勻氣,隻得先連連點頭,繼而道:
“之前交給凱哥的定位器突然失去信號,老K……很可能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