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流闕還是黑著臉喚人來換了一桌,順便多加了一副碗筷。
夕陽西下,大漠裏的天氣驟然又冷了下來。雖然不是很待見他,但是對於一個多月遊走大漠再次相遇的熟人,陶薇多少還是有點雀躍的。
“你不好好地呆在九幽殿當殿主,跑來這裏幹什麼?”
“哎呀。”流闕誇張地叫了一聲,“我還以為娘子要明天才會和我說話。”
陶薇白了一眼,“早知道這裏是你開的,我才不來呢!”
一個月不見,陶薇養白的膚色已經有些曬黑,配著一身火紅,卻湧出了一股堅韌的生命力。流闕微笑,“我等了你大半個月,娘子這麼說真是太傷心了。”
“等我幹什麼?”陶薇懶得理他,彎腰提起腳邊的琥珀,把它的臉捏得各種變形。
“你走了我又突然接到手下密報,先前的情報有誤,臨霜沒有去塞外,去了陵安。”
眼見那張臉平靜地說著這句話,陶薇目光一凝,抱著琥珀的手無意用力,惹得懷中的貓一聲痛叫。
“……你說什麼。”陶薇深吸一口氣,丟下貓,“你說你之前弄錯了?我跑了整整一個月,你他媽的說你弄錯了?”
“姑娘家不應該這樣說話。”流闕含笑,“我也不想這樣,你看,不然也斷不會一知道消息便跑來塞外找你了。”
俯身把撒嬌的琥珀抱起來,流闕往前走了幾步,陶薇猶豫了一下,跟上。
兩人剛進酒肆,眾人均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動作,不由自主地看向兩人。陶薇有些不自在,硬著頭皮隨著流闕沿著酒館樓梯一直往上。
“我剛到塞外,就聽人說有一個紅衣女子買了駱駝橫穿大漠。”流闕回頭,如水的目光靜靜地看著陶薇,“我知道是你。”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裏,陶薇的心不可名狀地動了一動。
她咳嗽一聲,“然後你就買了這個酒館當了老板?”
流闕點頭,懷中琥珀從他懷中跳落,幾步躍上對麵的窗台被流闕一把提下,“乖,這裏跳下去會掉到沙裏的。”
陶薇這才發現扶欄對麵的窗戶正對的,正是大漠穿行的唯一道路,站在這裏,無境黃沙的動靜都淨收眼底。
流闕沒有回頭,“這家酒肆的窗口正對的就是大漠的出口。”
“這半個月,我每天都在這裏看,總算還是等到了。”
“還有那副醉仙圖……”流闕伸手指了指,“鎮上的人已經知道酒肆老板等的是一個紅衣之人,就算沒有等到你,也會有人告知。”
陶薇別開眼睛,不知道作何感想,一種無法描述的感覺湧在心頭。
“那這樣看的話,我都應該說聲謝謝。”
流闕定定的看了她一會,輕笑,“不用說謝謝,流闕從不做虧本生意。”
果然,下一秒陶薇的聲音就跳了起來,“那要怎麼樣?”
“先算算賬吧,除去從中原趕到塞外的車馬旅費,購置酒肆的銀兩,半個多月的務工費……還有,搬到這裏九幽殿處理公務往來的信鴿車馬……”
聽他越說越順溜,陶薇忍不住打斷,“等等,是你自願跑來的,為什麼要我買單?”
“也對。”流闕想了想,“那娘子白白欠我人情肯定也不願意,不如……”
眼前一張放大的俊臉,陶薇隻恨自己一時大意,趕緊往後一退,哪想流闕也往前逼近了一寸。
退無可退,兩人前後靠在欄杆下,果然,下麵喧鬧的人群又安靜了下來,陶薇尷尬,這大庭廣眾的,咽了咽口水,“那你想怎樣?”
見她緊張,流闕笑,“想……讓娘子親我一下。”
“你去死!”
想也沒想,陶薇使力一推,流闕踉蹌了一步,瞬間被力道作用到七八米之外。
陶薇一愣,再運氣時,方才湧出的那股力道已經消失的幹幹淨淨。這一個月來,陶薇也發現這縛魂訣時不時會超水平發揮,比如像現在這樣,但是大多數時候都隱藏地無影無蹤,這樣不穩定的發揮,讓她多少有點失望。
“都說我養的是隻貓,最後竟然變成了老虎。”流闕搖頭,撈起從地上躍起的琥珀,“還是那個傻乎乎的你比較可愛。”
孤山之中添了一座新墳,碑上隻簡單的提著“易青藍之墓”幾字,叛國謀反,至死也無悔改之心,宴皇下令不得葬入皇陵。
榮寵再盛,風光再好,到頭來卻逃不過一個土饅頭。
望著墳頭上那不知是誰替他蓋上的白狐雪裘,臨霜笑了笑。
“大人好興致,臨死還不忘擺在下一道。”
情令智昏,一時情急聽信了易青藍,誰知寒玉洞一行,竟是撲了個空,連陶薇半根頭發絲也沒尋到。
若不是顧念對方是已死之人,本著死者為大原則,臨霜實在很想在那塊碑上畫一隻烏龜泄憤。
他歎了口氣,自腰間取出半盞女兒紅,澆在墳頭,隨手將酒壺一扔,頭也不回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