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回來啦。”
譚淑慧聽到兒媳的聲音，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進來的女人看起來大概二三十歲的模樣，眼角向下方伸張，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斜襟棉襖，頭發盤起來，胳膊上搭著籃子，裏麵裝著菜，話語裏帶著很濃重的口音。
她看見屋裏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穿著上好的綢緞，眼裏閃過一絲羨慕和貪婪，“娘，家裏來客人咯？要不我去……”
她話還沒說完，譚淑慧就打斷了她：“老二家的，這是妙妙，從城裏來的，從小和明義定了娃娃親。”
張春蘭勉強笑了笑，一雙眼睛掃了一眼盧妙妙，酸酸的道：“媽，這年頭了，大家都崇尚自由戀愛了，哪個還有娃娃親這事兒？那個，差不多也要吃飯了，娘，我去弄飯。”
“我來。”譚淑慧手撐著膝蓋從凳子上站起來，看著張春蘭和盧妙妙道：“老二家的，你來給我打打下手。妙妙啊，你就在一旁看著，到了咱們家，可不比你在城裏有人伺候了，吃飯喝水都得自己來，早些日子學會不挨餓。”
盧妙妙點點頭，這個她心裏已經有準備了，不可能在別人家白吃白住，反正自己上輩子就是自食其力活著的，下廚這些事也並不是很生疏。
然而真正幫廚的時候，她不僅汗顏，覺得還是高估了自己，這種古代用的老虎灶沒點著，反倒弄了一臉灰，泄氣的低著頭擺弄著手裏少了一半的幹草。
張春蘭用屁股把她從灶前擠開，坐在木頭墩兒上，熟練的點火，用扇子扇風，道：“還是城裏的姑娘好呀，天生比我們這些人金貴，連點個火都不會……”
“老二家的，你少說幾句沒人把你當啞巴。”譚淑慧出聲喝止，張春蘭這才安靜下來，用力的扇起風來。
很快，一頓家常飯就好了，小木桌子上的菜綠油油的，看起來倒挺吸引人胃口的。譚淑慧看到盧妙妙盯著菜兩眼放光，想到她該是餓了，夾了一筷子清炒芹菜放在她碗裏，“餓壞了吧，快吃點，嚐嚐合不合口味，鄉下沒什麼好東西，怕你吃不慣。”
老太太的手藝自然不用懷疑，倒是張春蘭看到二人一片和諧，心裏吃味的緊，從她嫁給家裏的老二湯明禮之後，也隻有在婆婆麵對四弟的時候才看到過她這麼和藹的表情。
“娘，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每天都是雞鴨魚的，哪裏吃得慣我們這些……對了，妹子你和我四弟有娃娃親，那你來是……”
“這些事是你該插嘴的？”譚淑慧看著她，雖然她的臉上溝壑縱橫，雙眼也被耷拉下來的眼皮遮去大半，但張春蘭心裏仍然有些害怕。
但她隻要一想到剛才婆婆對一個外人都比對自己這個媳婦好，便十分埋怨婆婆的偏心，她偏心四弟也就罷了，好歹四弟有出息，整個家跟著他也沾了不少光，可對一個外人偏心是什麼鬼？
這兩個人八字還沒一撇，四弟看不看得上她還不一定呢，就先把她當兒媳婦一樣疼愛了。
一想到這兒，張春蘭梗著脖子道：“娘，我怎麼說也是四弟的二嫂，這些事兒替娘你分擔也是應該的。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也隻有娘你還把什麼娃娃親當回事，四弟見到她，還不一定怎麼說呢。”
“你閉嘴！”譚淑慧把碗重重的墩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嚇得張春蘭一個哆嗦，也放下了飯碗，畏畏縮縮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