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沐非離開後不久,慕無傷端著碗羹湯,踏進了院子。
“今日一回來,連午膳也忘了罷。”慕無傷將羹湯放置在石桌上,寧傾嫵原是背立著的,聽見他的話後,便轉過身子走到石桌旁坐下。
“阿嫵。”慕無傷突然喚她。
“嗯?”寧傾嫵舀了幾下勺子,卻無多大食欲。聽見他喚她,挑起眉看向他。
“我認識的阿嫵,是從來不會逆著自己的心意行事的。”慕無傷坐在她的對麵,幾許細碎的陽光漏過樹隙,投在他的白衣上,溫雅如玉。
寧傾嫵握著銀勺的手一頓。
“曾經我一直以為,當初你會選擇他,隻是因為他恰巧在對的時間出現了而已,”慕無傷淡淡道,目光悠遠,思緒似乎遙迢數年之前:”可現在看來,卻似乎不是這樣。”
寧傾嫵看著他,慕無傷的眼底是零零落落的認真。
“如果是他的話,我想,至少我輸得還不是那麼徹底。”
寧傾嫵的心下微微一顫。慕無傷笑意細碎輕淺,卻模糊了神色。
阿嫵,許是我沒有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給你對的感覺,所以再怎麼追趕彌補也比不上他的一行一言。
有人說,愛到深處,便是放手。其實不然,愛到極致,便是自私到了極致。
可是慕無傷,卻連自私一點,都放棄了。
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到了極致。
寧傾嫵啟唇似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夜深。
上書房。
君留雁右手已經包紮好,用左手翻看著奏折。
祭祀大典因為北殊月的死,不得不中止了,而他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在一片混亂中再度消失的那個身影。
天知道他有多怕,怕寧傾嫵真的就落在了北殊月的手裏。世人都道他冷靜,他也知道僅一個香囊根本就不能說明什麼,可是在當時的情形下,什麼沉穩,什麼思考,全部都在九霄雲外。
這個世上,他可以冷靜地去處理任何局麵,除了關於她 。
驀地。君留雁將手中奏折合起,對身旁隨侍的太監道:“先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待隨侍的奴才們都退下了之後,君留雁的神色竟是明顯可見的欣喜。
“嫵兒。”君留雁輕喚出聲,眼中一派驚喜。
就在上書房的一隅,寧傾嫵緩緩從暗處走出,由遠及近,看不清神色。
“沒想到你竟會親自來。”君留雁笑得滿足,狹長的眼角全是驚喜之色:“早知道這樣,便該感謝她了。”
寧傾嫵睨著他,視線劃過他手上的傷勢,很深的傷,幾乎見骨。
“君留雁,我隻是想問你,為什麼四年前,你的選擇是天下?”寧傾嫵現在他的麵前,現在這個她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地方,直截了當地問他。
為什麼四年前你的選擇是天下?
這樣直白到幾乎蒼白的問話,也隻有寧傾嫵這個女子,才能如此自然地問出口了。
為什麼現在可以毫不猶豫地舍棄天下,那當初為何要為了天下而舍棄她?
她不明白,所以,便來到了這個地方,親口問他。
她討厭這樣軟弱不堪的自己,討厭這種不由自己掌控的局麵。
如果一定要失去後才懂得珍惜,那她寧可曾經沒有擁有過。
“嫵兒,我此生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四年前我選擇了天下。”君留雁直視著她的眼睛,同樣狹長灩灩。
“不是因為我失去了之後才明白,隻是曾經的我太自以為是地高估了自己。”君留雁的話並不直白,或許說,隻有寧傾嫵才會聽得明白。
寧傾嫵看著他,袖下的手已然攥緊。
就在這時,上書房外傳來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