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柯雅進入窄小的船艙，快速脫了衣褲，換上潛水服，將換下來的服裝塞進一個充氣包，然後戴上潛水鏡和鴨蹼。
柯雅揭開艙中的一塊蓋板，清澈透明的海水在我們腳下蕩漾。
我把包背在背上，先協助柯雅下了水，隨後自己也下了水。
水有些涼，不過一會兒我們就適應了水中的溫度。
在鞭炮的餘音中，裝扮成漁民的男子把頭探入船艙，遞給我們一個微笑。
我和柯雅相對作深呼吸，然後潛入了水中。
光和水營造的水下世界充滿動感。然而人無法體會眾多海洋生物在水下的悠閑與浪漫。正如魚無法在陸地上悠閑地散步一般。
我和柯雅在水中拚命向前遊動。
一艘又一艘停泊的船隻宛如天空中的大大小小的烏雲。
更可怕的是進出港的大下船隻的螺旋槳在水下攪動形成的層層水波和漩渦。
我們在水中沉浮。在由明亮逐漸轉為幽暗的水下抗爭。
如果在有限的時間內不能浮上水麵，等待我們的將是死亡。
因缺氧而溺死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
當人在水下憋不住氣時，大量的水會從鼻和口中嗆入肺部，造成全身痙攣，眼珠凸出，所有血管爆裂。等變成一具屍體浮上水麵時，則全身腫脹，五官錯位。
有那麼一刻，我的腦海裏浮現出曾見識過的溺斃者的可怖影像。這是來自潛意識發出的死亡信號。因為我的動作明顯緩慢了。
遠遠地岀現了一串若隱若現的彩色光標。
那是生的希望。
但我的體力已經透支。
此時就算拚命浮上水麵，不被進出港的船隻撞死，也會被螺旋槳絞死。
我突然發現，死亡距離人從來不遠，恰似人的影子，始終如影隨行。然而人在一生中有多少時候會在意自己的影子呢？
灰暗中，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向上飄浮。
柯雅扭頭看到我的狀況，連忙轉身拚命向我遊過來，向我伸岀了手。我擺手拒絕了她。
無論在任何狀態下自己處於絕境，絕不拖累隊友。這是野外生存最基本的規則。
我麵對的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浮上去讓螺旋漿絞死，另一個是張開嘴讓海水無情地灌死。
不管怎麼死，都意味著我半途而廢的人生就此了結。
絕望中，柯雅執拗地拖住了我的一隻手，在下潛中死命往前遊。
我試圖掙脫她的手，卻被她死死扣住。
我唯有隨著柯雅機械地向前遊動。
由於極度缺氧，幾乎窒息的我眼前呈現出一連串幻覺。接著是耳鳴和眼睛不斷充血，整個頭部脹疼得仿佛隨時要爆炸一般。
我的眼前泛起了一片紅霧。
萬念俱灰中，我感到柯雅引導我向上浮動。
我拚命閉了閉眼，模糊看見閃爍著各種色彩的光標就在眼前。
柯雅更緊地拖著我向上遊。
光標上方岀現了一個方口。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向方口遊去。
柯雅放開我的手，潛入我的下方把我托岀了水麵。
我不停地咳嗽，雙手盲目地四處抓扯。
一隻手用力拉住了我。
“…夥計…夥計…”貝克的聲音恍如隔世般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