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二)(1 / 2)

隨著抗日戰爭勝利,10月,熱河省民主政府與熱河軍區成立。11月1日至13日,在承德市召開的熱河省各屆人民代表的會議上,選舉李運昌為人民政府主席,中共熱河省委熱河省政府正式成立。11月9日,正式建立了中共熱河省委,此後,全省開展了各項民主改革,在各地進行了“減租減息”和“清算複仇”運動,得到了中共中央和毛澤東主席的肯定。與此同時,一批批文化界知名人士,先後從延安等地來到熱河,熱河文化事業的發展,從此邁開了嶄新的一步。我和怡敏都被有關部門的領導選做書香門第知識分子的代表,參加了熱河省文聯創辦的第一個刊物——《熱潮》。一張張清晰的圖片,一段段概要文字,讓我想起了姑母與姑父的奉獻,他們的高瞻遠矚,還有往昔的悲慘,煉獄般苟活的家鄉父老。

“怡江,你現在應該明白老姑和老姑父的良苦用心了吧!”

“二姐,那時候咱們還少不更事,白色恐怖之下難免會有恐懼和逆返的心理,你別笑話我,你不也是經常半夜驚醒,抱著老姑哭泣嘛!”

“你們倆是不是不餓呀!要是不餓,我可先吃了,一會兒由你們來洗碗。”慧瑩催促的話語摻雜著頑皮,香飄四溢的飯香撲入口鼻。

“想的美,小丫頭,我們倆不吃,這麼多飯,你一個人還不撐壞嘍?我是早餓了,今天可累壞了。”

“別報怨,有件事情跟你們說說,聽說前幾天大會代表專程到水泉溝老陽坡收殮了英烈骸骨。目睹著累累骸骨,追憶先烈的事跡。許多代表淚如雨下,把暴露在外的英烈遺骨安葬在三個大坑之內,使英魂得以入土為安。我沒趕上,心裏難過了好幾天。我就是想說給你們聽,並不是想讓你們難受。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讓慧瑩知道的好,畢竟那裏睡著咱們的親人,那片土地也灑染著咱們父母的鮮血。吃完飯,我想回水泉溝看看去,你們誰也不許阻攔我。”

慧瑩放下手中的碗筷,雙眼閃著淚花。“不用說了,怡江,這件事情我早知道了。現在天色還早,我也吃不下去了,二姐,要不咱們趕路吧!這都六七來年了,咱們也沒回去看看怡靜,不知道她還活沒活著。天天守著一個殺人場,這罪就別說了。”說著說著,慧瑩的淚水便“嘩”的滑過白晰的臉龐,打在八仙桌上。怡敏早已經泣不成聲了,隻是頻頻的點著頭,慢慢站起了身。我們都十分明白彼此間的內心感受,相繼起身走出了院門。

“慧瑩,你們幾個要去哪?”一個聲音高叫著。

“噢!老叔,我們要去水泉溝,您有事情呀!”筆直偉岸的身軀,兩鬢已有斑白之跡,些許駝背的後麵背負著一些東西。

“你老嬸怕你們幾個沒吃的,讓我給你們送些東西。怡江,怡敏,你們姐倆咋不上老叔家去呢?”老叔的親切責問聲,透著無限的真誠。

我跨前一步搶先接過口袋。“都不夠吃,老叔你們就留下吧!現在我倆都能掙口糧,少吃一口就有慧瑩吃的了。您就別往過背了,家裏不是還有兩個弟弟嘛!”

老叔無精打采的點點頭。“怡江,老叔知道你們都懂事兒,你老姑父和你老叔他們都為抗日死了。大人都不在了,孩子也就剩慧瑩一個了,要說老叔不惦記那是瞎話。老叔好歹還給日本人賣過幾天命,口糧還有點兒,不用擔心這個。要是不介意老叔當過狗,就叫老叔吧!咋說咱們都是親戚,這口兒吃的不髒,沒有鄉親們的鮮血,全是老叔憑著自己的本事掙的,放心大膽的吃吧!保證幹淨,我知道你們痛恨日本人,又是讀過書的人,有你們的氣節,別嫌棄老叔。”言語間,雙眼噙滿了淚水。

一番真誠的心聲表達過後,我用晚輩的目光重新審視著這位異性叔叔。他與姑父的臉龐十分相似,兄弟二人不同的地方是,姑父的臉龐常常掛滿了大義,從容的感傷,迸火的雙眼時常閃耀著希望的光芒。這位異姓老叔,憔悴的麵容上布滿了謙和與儒雅。慧瑩撲簌的淚水不停的流淌著,“哇”的一聲,紮進老叔的懷中,孩童受盡了委曲一樣。我手挽著沉重的口袋,不禁熱淚盈眶,翻湧的心潮塞住了心房的閘門。這位長者像父親一般為我擦拭著鞭傷,心痛滑落的淚水拍打在我的傷口上,我又怎麼能將這一切全部遺忘?“老叔,你別瞎想,你到什麼時候都是我的親老叔。”

我凝視著眼窩深陷的異姓老叔倍感親切,真誠的稱呼使這位已近天命之年的長者感動涕零,重重的點著頭。“那就好,快進去放下東西,趁天亮早去早回。記著拿上幾根棍子,小心路上有個野狗啥的。”細微的關切之語,讓我又一次感受到一個長輩的舔犢之情。

告別的時候,我不禁回頭眺望步態有些蹣跚的異姓叔父,是時代壓彎了這鋼鐵般的脊梁,還是父老鄉親們不解的眼神灼化癱軟了他的鋼毅?“怡江,別看了,天都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