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清晨,念泉駕駛著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停在我的樓下。“老叔,我媽在車上等著你呢!咱們啥時候出發?”
隔著窗戶我眺望著樓下的車,轉過身看了念泉一眼。“你怎麼又換車了,是不是錢多燒的?要不就是沒有正事可幹了。”
滿臉陪笑的念泉“吱”一聲拉開衣櫃,取手我的棉衣外套。“不是,老叔,這是四輪驅動的車,跟朋友換著開兩天。興隆的梁大,小轎車爬著費勁,您別想著再訓我,日本車侄子保證不開了,這台車是美國的。”
看著一臉興奮的念泉,儼然一個頑皮的孩子,我穿戴整齊轉身出了門。“你個臭小子,得意什麼?四五十歲的人了,還跟小年青的比,什麼車也一樣辦事兒,開拖拉機都一樣辦公司,你姥姥原來挎著筐給我送櫻桃,幾步遠的地方,還換台車。”念泉滿臉陪笑,沒有再說話,快走幾步為我打開了車門。
“怡江,你說我也不是咋了,現在越來越想家了。”
“媽,咱們這不是回去了嘛!”念泉坐在駕駛座位上,在後視鏡裏看著我們。
“好好開你的車吧!你老叔我們老姐倆說話,有你啥事兒。”念泉笑嗬嗬的啟動了車子,隨著喧鬧的人流,汽車緩緩的駛出市區。
在輕輕的推背感過後,汽車飛一般的駛向前方,隔窗相望,遠處的山峰層層疊疊,起起浮浮,思泉如潮水般不斷的蜂湧而來。
“太美了,山不太高,水又不深,難怪當年的康熙大帝選擇了這塊風水寶地。”念泉輕鬆的駕駛著汽車,注視著眼前的景色,喃喃自語。
“念泉,你打亂了老叔的詩興,回頭得罰你。”
“好好好,侄子認錯兒,隻要是不犯法的事情全部遵命。”
“這是哪了?念泉,媽咋看不出來了呢!”
“已經是興隆境內了,媽,你是不是想去廁所呀?”念泉的一句話,像一把鋼刀砍在我的心上,汽車減緩了速度。
“不是,念泉,媽是想起日本鬼子在這殺人的事兒了。有好多人都死在人圈裏邊兒了,你姥爺的幾個妹子、妹夫,還有他們的孩子,那個慘勁就別提了。”嫂子說話間,哽咽起來,也溝起了我的記憶。
“念泉,老叔六二年把你們從興隆接回承德,就一直沒有再回這裏,知道為什麼嗎?”
念泉一臉茫然的搖搖頭。“不知道,老叔,這是為什麼呀?”
“那是因為老叔害怕,恐懼這個地方。你們也許並不知道,實際上我最想念這個地方了,興隆縣這片土地,埋藏著咱們張家很多的親人。其實,與其說埋藏不如說慘死,你媽從來沒有向你提起過這些事情,是老叔不讓她提。念泉,今天你已經長大成人,妻兒都已經有了,老叔就全部講給你聽,這是老叔思量再三準備帶進棺材裏的話。”
“老叔,你說吧!侄子聽著呢!”念泉說完,“哢嚓”一聲,一把拉起汽車手刹,側身拿過副駕駛座位上的保溫瓶斟了兩大杯熱水遞給我們:“你們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再說話。”
我呷了一口熱氣“騰騰”的茶水,細細的口味。“嗯~,這是龍井茶呀!”念泉笑嗬嗬的點著頭。“老叔的年紀已經不小了,雖然說身體還算硬朗,天有不測風雲,說不定哪天就去見你爸啦!念泉,咱家都是滿族人,是祖宗受了誣告,替別人背了黑鍋,一怒之下,辭官回家,心甘情願住進了馬圈,就是後來的寶豐樓。現在修路占了一部分,蓋樓占了一部分,市政府外圍的那一個角原來也是咱們家的院子。老叔給你開公司的錢,其中有政府補償給老叔的;也有老叔在文化大革命中受迫害之後,得到的補發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