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細思玉沉煙話中含義,良久,侗山蹙起斑白的眉,問道,“你能一眼明了寨中的局勢,卻恰逢其時的拿到魍魎之匣,你,到底有何目的?”
侗山也不是傻子,別人說什麼信什麼。昨夜進入林中的族民回報,本來已經截殺到殺手被人救走了。自他們口中慌亂的描述中,那匹頭生銀色螺旋角的白馬和那輛奢華雕花馬車,讓他有了聯想。三個月前,他收到消息,說是有人在出苗疆通往中原的大路上,看見一輛無人駕駛由馬自己駕馭的奇異馬車進入樹林,消失不見。
他也不會有所聯想,當今中原武林有能力駕馭頭生銀色螺旋角白馬作為駕車的馬使,至今也隻有鬼醫·玉沉煙一人。除了她不會用人,而是放任由馬自行駕車而不聘請車夫了。是說鬼醫行蹤難測,不是之前才說她剛從西域回來,怎麼才一會的功夫就到了苗疆?
而且還駕車進入危險難知的闌蒼山脈深處?更巧合的是侗珂寨恰逢明教殺手來犯,被搶走鎮守在樓中的鎮寨之寶。卻在追捕的最後關頭出現攪局,這般巧合說出去誰信?
“說個大實話你也不信,那還要我說嗎?”玉沉煙自然明白侗山的顧慮,她現身救人當真隻能說是巧合。說是無巧不成書也可,但是人家不信。
“這話未免將我看得輕了,真假我自會判斷。”
“好吧,”玉沉煙聳聳肩,正色道,“我來苗疆,是為了闌蒼山深處千年一朵並蒂的兩生花。”說到兩生花,玉沉煙一挑眉,問道,“這個回答你信嗎?”
一句兩生花,在靜默的大堂上猶如丟下一顆巨石的湖麵,驚起千層浪。站在兩排的族人無不驚詫萬分,神色各異的看著口出狂言的少女,起先的竊竊私語漸漸演變成議論紛紛。侗山臉色更是幾經變化,震驚,懷疑,震撼,還有一股不知名的敬畏。
“我沒聽錯吧?她說、她是為了兩生花來?她以為她是誰?竟敢如此妄言那樣妖物!”
“又是兩生花……這不詳的妖物啊!”
“該不會又是老妖出來害人了吧,我聽說附近很多村寨確實失蹤了好多剛出生的幼嬰……嵐神啊!該不會!?”
“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又出個妖物來亂啊?是不是嫌寨裏頭還不夠亂?”
“我看是妖言惑眾吧,她說她為了兩生花而來,叫她拿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示意讓議論紛紛的族人安靜,侗山有些不可置信,鬼醫竟為傳說中的兩生花而來,但這不是侗山恐懼震撼的原因。兩生花非是凡物,甚至可以說是鬼邪妖物,是千年老妖連續吸食無數幼嬰魂魄凝結修煉而出的魄元,並非正物。
兩生花功效如何無人可知,也無人敢用。隻知此物怨氣甚重,不是凡人可以接觸的東西。苗疆諸多村寨之中都默契的流傳著一首山謠,山謠中說到:兩生對集花黑白,蕊如人心色妖紅,靜夜常聞嬰啼響,生不逢時恨難休。花開方圓無生物,月落梢頭血凝脂,枯樁可堪千鬼怨,赤地百裏斷人煙。
侗山覺得自己後背有些涼,百年前闌蒼山就曾出現過兩生花,那時是真的赤地百裏斷人煙。他的祖父都曾見過兩生花開之後慘絕景象,鬼怨之氣橫流,荼毒兩江河畔何止千萬無辜百姓。為了收拾當年的慘絕景象,先輩不知付出如何慘痛的代價,才將禍端弭平,將兩生花隔絕在闌蒼山深處。
代代流傳下來山謠更是明確的提醒後人避開,鬼醫卻說她為兩生花而來,這說明了什麼?是否是兩生花當年的慘劇將會重演?侗山不敢想象。在侗珂寨內憂外患的現下,還來一個妖邪之物,這……是嵐神要滅侗珂嗎?!
流言四起的一瞬放任自流,玉沉煙神色不動的端坐在那。任由無數道質疑、厭惡,猜忌甚至仇視的目光落在身上,不置一詞。侗山始終觀察這玉沉煙,就如同玉沉煙也在觀察他一樣,彼此端詳。最終侗山摩擦煙杆,敲下定錘一音。
“鬼醫說為兩生花而來,而就目前的消息表示,鬼醫來到南疆已經有三月之餘,想必收獲不小。要我信任也不難,隻要鬼醫拿得出兩生花,我就同意將魍魎之匣交你處理,如何?”
勾唇而笑,玉沉煙沒有辯駁也沒有認同,侗山這一手玩的不錯。將麵子主動拿出去給人扇一巴掌和拿出不可能拿出的東西,其中難度一樣。可是鬼醫何許人也,若做不到她根本不可能說出口,當即不在廢言,開口道,“有何難哉。”
袖手一揚,所坐椅子旁的茶幾上如同變戲法一樣,變出一個大約兩尺長五寸寬的漆黑木盒。奇異的是,木盒之上鏤刻的花紋不像是平時裝飾用的香草如意,而是焚文,還是佛典之中那些看不懂的焚文。甚至綁紮著貼有黃色符紙的鐵鏈,在木盒出現那一刻,大堂之上竟儞彌漫一股陰邪之氣,讓已然進入悶夏的天氣驟降溫度。
恍若置身冰窟,那股寒意卻是貼著脊梁骨深入骨髓,冷的讓人不寒而栗。侗山一眼就看出這種木盒的出處,封邪所有的千年金烏木,雕寫的七佛滅罪真言,以及伏妖扣魔的鎖妖鏈和降魔紋。一瞬間,侗山已然可以斷定盒中之物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