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瞪大溜溜大,馬小妍媽像是要吃人似的盯著護士:“我就給你說,我說了不治!我沒錢!還有你剛剛做檢查的那些我也不認的,那帳我不認的你別想著找我要錢!”
一邊說,馬小妍媽還伸出手去作勢要把護士手中的單據搶過來。
在護士往後退躲開她手之後,她又是招呼著與她同來的那小夥:“大駿,趕緊幫媽把那些單子搶過來撕掉,省得醫院那邊拿著單子吸血。”
那個大駿,長得好樣好貌的看著就不像那麼不講理的人,他居然還聽著馬小妍媽的指揮,衝上去就要搶。
從恍惚裏醒悟過來,我三作兩步擋在護士門前,衝著大駿低喝:“你給我住手!”
就此被我鎮住,大駿遲疑著釘在那裏一動不動,我騰出空來,對著護士說:“把需要簽字的單子給我。”
或是見我一聲就吃住了大駿,這護士很是配合著把單子和筆一並給了我。
也不急著說話,我把單子一把拍在旁邊的導診台上,衝著馬小妍媽說:“立刻過來,簽字!”
雖說馬小妍媽也被我暫時震懾了一下,但她到底是個久經沙場的老油條,她剛剛對我熱切的感激瞬間無影,轉而用看仇人的眼神瞪著我:“我看你小姑娘長得挺俊,怎麼心腸那麼歹毒,我看你就是醫院的托子,合計著一起從我口袋裏掏錢。這字我絕對不會簽,你死心吧,我要帶我小妍出去我自己幫她整好…..”
即使我幾乎是竭盡全力去克製,卻仍然無法控製住內心如潮的憤怒噴湧而出:“到底是錢重要,還是踏馬的你女兒的命重要?”
被我這麼一吼,馬小妍媽驚了驚,她皺起眉頭:“這是我家事,你一個外人嘰嘰歪歪啥,掏的又不是你錢,你說得可輕巧了。反正我不管,你就算把天說出個洞來,我就不給治。買點藥就十幾塊的事,還要開刀,那不得花個幾千上萬的,我沒這個錢。”
看著她那副嘴臉,我再也無法按住記憶的大門不被衝開,止不住的惡心感覺奔騰不止,我的憤怒完全被這些惡心淡化到無影無蹤,我莫名沮喪到不行,再無餘力與她對峙。
用手一並捂住嘴巴和鼻子搓了搓,我說:“你簽字吧,醫藥費我掏,我全掏,你簽字吧。”
看著我,馬小妍媽半信半疑:“你掏?你就圖說個爽快吧你掏?”
焦灼浮在心口綿延不絕,我按捺住想要一巴掌抽死她的衝動,梗著嗓子:“我是馬小妍的老板,這錢我掏,你趕緊給簽字!治病這事等不了!”
眼睛裏賊光咋顯,馬小妍媽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興奮:“你啊,你是小妍老板啊,那我可得給你說道說道,我家小妍這是工傷,你要掏營養費的…..還有你說的那個醫藥費,不然你把錢給我,我自行處理….”
馬小妍在裏麵情況未明,作為生她養她的人卻還能不急不躁與我討價還價,這個女人刷新了我對人性醜陋新的認識,我拚命壓製住的怒火再一次被挑高,這些憤怒蒙蔽了我的理智,我一把抓她的手,強迫她握住筆:“我讓你給我簽字,你就給我簽字,別整那麼多廢話!”
我的情緒激烈,讓馬小妍媽像殺豬般嚎叫起來:“放手啊,你神經啊,哪有像你這樣的人啊,小妍是我娃,怎麼弄我說了算,你算什麼東西!”
她越是罵罵咧咧,我的怒火越是高漲,我幾乎是想捏碎她的手腕骨般把她的手往桌麵上擠壓,她難以自控的慘叫聲像一根尖銳的刺,從她的嘴裏飄出來又往我的耳朵裏鑽,直鑽得我更心煩意亂暴怒如雷:“人渣,你就是個人渣!馬小妍是你女兒,你為什麼不救她,你為什麼不救她,我就問你你為什麼不救她!把錢看得比人命還重要,你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我告訴你!”
我越吼越是大聲,我自己的聲音混合著馬小妍媽的咒罵就像擂鼓般,或是砸痛了我,我的眼淚就像江南煙雨般無窮無盡漫下來,直把我劈頭蓋腦。
最後,是周唯分開了我和馬小妍媽。
為數不多的,他對我特別溫柔:“劉多安,你冷靜點,這事交給我來弄。”
語氣分外溫和,周唯的執行力卻是不容置疑,他強製般將我送到一旁的椅子上安撫我坐下,他再折返回去輕聲與馬小妍媽嘀咕著什麼,不一會他竟順利讓馬小妍媽簽下了字。
拿到確認書,被我的反常整得一臉懵逼的護士緩和過來,她叮囑一句保持肅靜啥的,就往裏麵去了。
而我,從激昂中回過神來,我透過對麵的乳白色玻璃擋板,看到了自己的披頭散發,我再看著馬小妍媽和大駿都用看神經病的眼神來斜我,我回想剛剛那一幕,我窘迫不已對搞掂了一切回到我身邊的周唯問:“我是不是特別失態?”
周唯的手覆在我的頭頂上輕拍了一下:“還好,你古道熱腸而已。”
頓了頓,周唯輕鬆的語調:“我問過了,急性闌尾炎是稀鬆平常的毛病,劉多安你別太緊張咯,馬小妍沒事噠。”
心裏麵卻難受得要命,我鼻子酸到不行,我用力揉來揉去的好幾圈,都沒法把這酸意完全壓住,我最終把臉埋下去,妄圖將自己的落寞藏匿在掩飾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