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曾經?(1 / 3)

呼了一口氣,周唯補充道:“我沒有窺探你生活隱私的意思,我隻是忽然覺得咱們以後多的是朝夕相對,咱們對彼此知根知底,才好避免因為無知地戳中對方的痛點。當然這是我自己的看法,若然你認為不好,那隨你。”

這幾年以來我把那件幾乎震碎我所有認知的事死死捂在潮濕的心底,從來不敢輕易示人也不敢暴露在陽光底下攤曬,久而久之我以為我已忘得差不多,我終於可以從那一場灰蒙蒙的陰暗中抽離出來,朝著生活的康莊大道生機盎然地前行,然而這一刻我意識到我錯了。

事實證明越是深埋不放,它越是在我心口發酵醞釀著無窮的氣泡,隻等有個適時的機會破土而出,成為插入我心口的尖刀。

或是常人總與自私相隨,而我亦然如此,我迫切需要一個情緒出口,可以讓我暫時舒緩那個陰影對我的覆蓋。

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我垂下眉眼,聲輕如燕:“我曾經有個妹妹,叫劉多惠。”

語氣淺皺,周唯低低嘀咕著:“曾經?”

兩隻手鉤抓在一起彼此依附著給我支撐,我繼續說:“劉多惠跟我相差三歲,她從小到大就與我的性格相差很大,我是那種比較彪悍不怕事的,而劉多惠一直很柔弱很乖,也正是因為她這種性格特點,她很依賴我。讀初中的時候,中學離我家裏遠了些,隻能騎車去,而我家就一輛矮一點的女式單車,我初三的時候劉多惠初一,每天我載她從學校到家,再從家裏到學校,劉多惠對我的依賴更濃,以至於我初中畢業,被我媽大包大攬著安排去茂名市那邊讀中專,劉多惠在家裏哭了很多天,她舍不得我。”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它探出頭來看這個蒼茫世界的同時,也把我的視線衝刷到模糊,我把右手蜷縮成團塞進嘴裏來止住抽泣,再說:“我讀的中專,是封閉式的,管理很嚴,不能隨隨便便出去,那時候電話通訊也少,都是寫信。劉多惠那時候就每隔一個星期給我寫一封信,說她很想我,想我載她去附近的農科市場買點金銀草什麼的,她事無大小總愛與我說,可我這邊比較難弄到郵票,我一般是一個月兩個月回她一封,我總是卡著克重寫滿三張紙,我與劉多惠就這樣樂此不彼……咳咳….”

周唯手放在我肩膀上輕拍,他沉聲寬慰我:“你慢慢說。”

連嗆幾聲,我苦笑著說:“在我的中專之旅結束前夕,學校方透露我們那批學平麵的會被分配到深圳,我當時一個沒見過世麵的縣城妞高興到不行,我馬上把這事給劉多惠說了,她當時已經在讀高一,我開心地說讓她好好讀書,將來考到深圳讀大學,那樣我就可以照顧她。劉多惠給我回了最後一封信,她說讓我好好準備畢業的事,這段時間她先不打擾我。我…..我就聽了她的。”

用手抹了抹被淚水充溢著的眼窩,我肩膀抖得厲害:“搞完了畢業典禮,那天學校開始給放行,我跟同學出去逛街,拿著省吃儉用的錢我給劉多惠買了她最喜歡吃的蛋卷,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訴她,我就打了家裏的電話。電話是我媽,嗯叫她黃芳吧媽那個稱呼我覺得她不太配。電話是黃芳接的,我要找劉多惠她半天才把人給我找來,我當時用的是小賣部公共電話,我那陣看著上麵不斷跳費,內心很焦灼,還在抱怨劉多惠現在怎麼那麼墨跡了,後麵,劉多惠還是沒接上我電話,而是黃芳告訴我,劉多惠她病了,還挺嚴重。”

“我抱著的蛋卷,與我給劉多惠買的小熊拖鞋,一並滑落在地,支離破碎。扔下宿舍裏我的被鋪衣服等等林林總總的生活雜物,我把那包蛋卷和拖鞋塞進背包裏以最快的速度跑去買票坐車回家,我終於見到了已經瘦骨嶙峋的劉多惠。她很虛弱了,她嘴巴幹裂著有紅血絲透出來,她的聲音也不複以前那般清亮,仿佛是被什麼噎著卡著,很沙很沉。她最喜歡吃的蛋卷,她已經吃不下了,她喜歡的小熊拖鞋也無法激起她的熱情,她完全像一個遲暮老人般全無生氣,我看著很害怕,也很驚慌。我讓我家裏人趕緊帶她去醫院看病,我還說我可以馬上出去打工掙錢來給劉多惠醫治。在家那些天,我要麼把劉多惠扶著坐在單車上推她出去呼吸新鮮空氣,要麼就跑去附近的製衣廠看看有沒有需要人手的,我那麼努力,想要讓她活下來。”

用力地擠著鼻子狠搓著,我把那些不斷橫行著的辣澀壓著:“可是,我的努力總是無力。劉多惠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她氣若遊絲似乎隨時都能走掉,我再也樂觀不起來,我知道以她的狀況她撐不到等我工作等我掙很多很多錢的那天,我求著黃芳,求她拿出家裏所有積蓄來救救劉多惠,等劉多惠病好,我就會努力掙錢給她的。黃芳當時不拒絕,也不表態說可以,第二天下午她開始收拾東西,說要帶劉多惠出門。我一直記得我們一家人坐著大巴車出遠門那天,下了很大雨,烏黑黑的天連綿成片,踏著這連綿大雨我們最後抵達的地方不是醫院,卻是一個遊客還算鼎盛的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