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遠的視線定在我身上十來秒,他像是被什麼蟄住般連忙收起,他笑得很歡暢:“我公司有個客戶在這裏,我過來處理個異常。我車停這邊,我穿地鐵的人行道過來取車呢,沒想到能碰到你,真的太巧了。”
四處環顧,梁思遠又說:“多安,你怎麼站在這裏啊?你在等車啊?你是要往寶安方向嗎?我要回公司呢,可以帶你一個。”
我的內心頓時有野馬頓足,我真有咬舌自盡的衝動了!我怕在福田遇到熟人,才選的寶安西鄉的醫院,我在作出選擇時完全忘了那裏是梁思遠的地盤,更要命的是,我竟然就等個公交車,就能碰上梁思遠!
仿佛被漿糊糊住了腦子,我越想隨口掰扯個借口與梁思遠揮別,我越是找不到詞的把自己往坑裏拽:“不用啊,不順路,我是要去….要去那個,那個前進路那邊….。”
笑容還是很濃,梁思遠扯著嘴角:“多安,你是不是最近少跑寶安這邊,你都不認路了。我要回西鄉,是要途經前進路的啊,別推辭了,來,我帶你一個。”
我起碼得笑著把自己活埋,才對得起自己功高勞苦挖出來的坑吧,實在沒詞推脫了,我笑得生硬:“那好,謝謝你哩,梁子。”
“那麼客氣做什麼。”
梁思遠伸手作了個示意,他說:“我們一直是朋友,不是嗎。走吧,我車就在前麵。”
明明路上車流稀疏,梁思遠卻是把車速把持得極慢,這樣我透過車窗,那些琅琅滿目絢爛在冬季裏麵的花,就不敗似的一路開得我眼花繚亂。
車行至南頭檢查站,一直沉默著隻管專注開車的梁思遠打破了著安靜:“多安,最近好嗎?”
這個問題我最真實的答案應該是不好很不好,簡直過得豬狗不如。
我願意確信我要真說了這話,梁思遠還不至於幸災樂禍笑話我,我相信他更多的會是用直男有限的詞彙來勸解我說什麼日子會慢慢變好的。
可我不能說這話。
人吧,或者我就說我吧,隨著年紀越見長,包裹著我內心的皮囊就越厚重,我就越是不願意攤開自己所有的狼狽和流離失所讓人翻閱窺探,這與信任無關。
抿嘴輕笑,我扯淡的幅度稍微小點:“馬馬虎虎,就是比較忙。”
梁思遠又不是傻蛋,他能分得清周唯在婚禮上那些發言絕非是所謂的幽默話,他大概能意識到我和周唯之間的問題重重,他或是選擇尊重,他若有所思一陣,並未繼續探究問詢,他說:“那就好。多安,你忙歸忙,也要對自己好一點,別太辛苦了。”
連連呼了兩口氣,梁思遠又說:“我吧,其實這陣子都想主動給你聯係聯係,又怕對你有所打擾。多安啊,我們是朋友,你平常有活動什麼的,還是可以帶我一個,又或者你找不到人徒步了爬山了,也可以找我,我最近公司這邊很多同事都被我帶得愛好大自然了,我隨隨便便都能給你整出一個隊伍來。”
他謹小慎微的好意,激起我內心小小的觸動,我又念起以前梁思遠幫著我與他公司采購牽線這事,心潮更是起伏,我認真應:“會的,謝謝你了,梁子。”
掃了手表一眼,梁思遠說:“多安,現在過了十點半,我們到了前進路那邊,估計就得十一點多了,飯點,一塊吃飯?”
我不好拒絕:“行,我老早就想著啥時候請你吃頓飯,這頓我的,你別跟我搶。”
時間掐得可以,大約十一點左右梁思遠把車停在寶安海雅這邊,我們就近在旁邊一環境不錯的餐廳用餐。
已經熟到沒有拘泥,點好菜之後我們隨便找了些話題交流著,氣氛一直沒有冷場。
直到用餐過半,梁思遠的手機響了。
朝著我歉意頷首,梁思遠側身壓著嗓子接起電話來。
他臉色淡淡衝著那邊:“你好,請問你是?”
不知那頭到底是誰,又與他說了什麼,梁思遠突兀下意識般抬起眼簾看了我一眼,他的麵色多少有些難看起來,他扯動嘴角笑聲幹巴巴的:“好的,好的。你等等。”
把手機徑直朝我麵前遞過來,梁思遠蹙眉:“找你的。”
手遲疑著並未第一時間去接梁思遠的手機,我滿腹狐疑:“是誰,誰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