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著周唯的步調往回退時,餘光掠過門上方的那一小塊玻璃擋板,我看到的是周天權的側臉。
疑惑就像層層卷裹起來的洋蔥,我暗想王恒那小子不是鐵板釘釘與我說,周天權自從將毛潔瓊送到醫院之後,他就沒來看過麼?
那,現在我看到他,算是碰巧了?
翻江倒海著,我徹底與周唯同時貼靠在牆邊上,稍稍壓住自己的聲息。
定住了腳步,再屏住精神,裏麵傳出來的聲音,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此時此刻,再說話的人是周天權。
語調裏不複往日那種濃得化不開的嗬護備至,周天權的語氣裏沒有哪怕一絲情緒的著墨,他說:“你覺得怎麼樣?”
毛潔瓊的嗓音裏沾滿委屈的困頓:“天權,你為什麼現在才來看我。你這幾天,很忙嗎….”
周天權粗暴的打斷,這回,他的情緒漸漸浮出水麵,那些刻骨的冷漠就像刷了冰的冷箭,嗖嗖的射向毛潔瓊:“不是忙,就是不想來看你而已。”
先是僵持了大約有兩三分鍾死一般的靜寂,毛潔瓊的聲音裏顫意連連:“天權?是我哪裏做的不對,惹你生我氣了?還是我這病,使得你怕了懼了,你後悔你當初不管不顧世俗的目光,也要與我結合在一起了?”
“若是說你惹到我生氣,那得追溯到很遠。”
冷笑了聲,周天權厲色說:“毛潔瓊,從你選擇背叛我嫁給周天陸的那一天起,你就惹我生氣了。你將我周天權當什麼?你覺得我現在還是十八二十的毛頭小子呢,可以為愛情瘋狂到不計前嫌?你與周天陸在一起那麼長長二十來年,你與他同床共枕,你與他舉案齊眉,你與他恩愛有加,你早被他弄髒了,所以你何來的自信,認為我周天權能那麼心安理得的去撿周天陸穿了幾十年已經破得不像樣的鞋子放在自己的身邊當金作寶?你覺得憑我的條件,要多年輕多幹淨的女人我是找不到?我是腦子不好使了找你這個半老徐娘?”
若然說當初周天權對毛潔瓊那些關愛有加是那麼的真實與深刻,那麼此時此刻他語氣裏麵的嫌棄和居高臨下,也是同樣的像一碗嗆鼻的辣椒水,讓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我看不到毛潔瓊的表情,但她遲滯了好一陣才響起來的顫聲裏,蘸含著不願相信的巨大絕望,她的聲音每顫一次難過就加持多一些:“天權,你是怎麼了?我不信你會是這樣的。我和周天陸是怎麼一回事,當初你和我結合之前,你問,我都詳細說明白了,我哪怕與他走過那麼漫長的幾十年,我從來沒有認為我是他的妻子,就算他對我再好,我的心裏麵也從沒有他的一席之地,我當年也是沒有辦法了,我….天權你不是說我們不要再計較前事嗎?天權我們不是要好好的嗎?當初不是你說人生苦短不必在乎太多,你不願再浪費和蹉跎,也要與我一起…..”
周天權冷笑的聲音更烈:“毛潔瓊,你醒醒吧。從你爬上周天陸的床那一刻起,從你用你的行動來打臉我下我麵子丟我分,給我戴了那麼綠油油的一大頂綠帽那一刻開始,我已經決意與你情斷義絕,我那時就發誓哪天我回歸,我必定會讓你和周天陸這對枉顧人情倫理的狗男女,為辜負我而付出代價。”
聽到這裏,我分外愕然,咂舌不已。
而周唯,他的情緒爆破點與我不同,他把懷著的花單手拿著垂下去,他騰空的手捏成了結實的拳頭,他所有的憤怒沒寫到臉上,反而是全然浮躍到那拳頭了。
我不知道他是恨毛潔瓊對周天陸的輕視,還是怨周天權那麼藐視的叫周天陸作狗男,還是兩者居之,我還沒捋清楚個思路,周唯已經箭步推門衝了進去。
我遲鈍十來秒,也快馬加鞭跟在他後麵,可我還是晚了那麼一步。
像一頭紅了眼的豹子,周唯躥起來老高,他彈著撲到周天權的身上,那束鮮嫩欲滴的香水百合成為了他第一件武器,周唯把它們狠狠的拍上了周天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