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不可抗力(1 / 3)

心力交瘁,可我卻不能對周唯有哪怕半隻字的責備,我隻能將所有的鍋都往自己的身上攬:“你別瞎說,是我的問題,是我剛剛反應遲鈍,我沒能拉著你。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拉著你,才導致這場麵失控。”

“劉多安你不要安慰我了。”

埋下臉,周唯將我攥在他手臂上麵的手指一根根的掰開,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弱:“我那病,看來是好不了了。隻要稍稍有些什麼刺激,我就會變成一個不計後果的瘋子。劉多安,我今晚是傷了爺爺,我後麵肯定是會傷了你,不然你還是走吧,遠離我,放棄我,任由我自生自滅。去找一個心理正常的男人,劉多安你去吧,不要再陪我浪費時間浪費生命,你不要再死守著我這樣的廢人了。”

猛的抽鼻子,我壓抑著變得發達和快要失控的淚腺,我不準自己落下哪怕半滴眼淚,我又腆著臉皮再次纏上周唯的手臂:“你再這樣,回去我就讓你跪啤酒蓋。都說好了的,以後一起過,所有事一起扛。人食五穀焉能不病,生老病死是人生最無法預控的事,你現在這樣讓我棄你,那是不是現在倘若病倒的人是我,你也會將我扔掉,換一個好的?”

不知是被我噎住了,還是被爺爺的病況填滿了大腦,周唯嘴巴張了張,他沒再說什麼,而讓我稍有安慰的是,他沒再掰開我的手。

不敢有任何變動,也不敢鬆開周唯的手,我就保持著固定的姿勢,與他站在那裏,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

終於,周進陽被推了出來。

他已經醒來了,但臉色還是白得駭人,醫生說還是得留院觀察著,讓家屬去辦一下入院。

我本想由我去跑這趟,但周唯執意說他去,我心想他或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與周進陽獨處,我隻得勉強同意了。

周絲雲的搶救手術還在進行時,我當然也是心有所係,但當前我又不能讓周進陽單獨一人待在病房,我隻得先隨他過來了病房這邊。

我這頭剛剛安置好,並給周進陽倒了一杯水,周唯就打來了電話。

稍稍背向周進陽,我接起來,竭力保持語調平和:“周唯你辦好了嗎?”

情緒繁複的嗯了一聲,周唯也是竭力般的輕描淡寫:“劉多安,不然咱們兵分兩路,你辛苦一些在那邊照看一下爺爺,我在這邊等周絲雲出來。不然待會醫生要找家屬,找不到人。”

鼻子裏有些酸意連綿,我說:“好,那就這麼安排吧。”

掛了電話,我想要做點事來掩飾自己的混亂情緒,我就說:“爺爺,你還渴不渴,要不要再喝點溫開水?”

周進陽寂靜許久,他聲速緩緩:“多安,你給我說坦白話,小唯,他是怎麼了?他不對勁。這孩子,我從小看到大,我能感覺到的他特別不對勁。他即使是再怨我,他也從來不會像今晚那般忤逆而不計後果。”

我咬住唇,靜默。

大約與我沉默僵持了有三五分鍾的光景,周進陽的聲音顫抖著:“他是不是精神方麵,出了什麼問題。”

內心有無數狂潮起伏,我將唇咬得更狠更痛,仍然靜默。

因為我發現,我的喉嚨幹涸得像是裝著一個龐大沙漠,我即使拚盡全力想要吐出字句來,那些幹燥也會將所有水分吸去,我竟已經不能正常發出聲來。

肩膀抖得厲害,周進陽很快一副了然的語氣:“多安,你用不著對我這般三緘其口,我其實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小唯的奶奶,生完天權之後沒多久,就是爆發了精神分裂症。遺傳這個事,不可抗力。”

五髒六腑都仿佛被這個信息震得將碎未碎,我這次總算可以有聲音吐露出來:“什麼?”

苦笑,周進陽用手撫著他的額頭:“很久遠的事了。那時候小唯的奶奶,她病發之後天天搶天陸的玩具,有時候她也會抱著枕頭當作孩子來哄,我如何勸她都不肯放下。後來她情況越來越嚴重,受盡了折磨的我心力交瘁,萬不得已下,我將她送到了精神病院。”

像是被雷劈倒在地,我再開口聲音已經顫個不斷:“後來呢?”

“她情況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能認出我來,壞的時候,偏要以為我是要害她的人,她隨便拿到什麼東西,都要用作攻擊我的武器。”

周進陽把臉埋得更低,他隻用他那滿頭花白的發對著我:“後來某天,她忽然變得特別清醒,她要護士幫她打電話給我,說她想天陸和天權了,讓我帶他們去給她看看,我意識到她情況不太妙,我怕我一旦滿足她這個願望,她就會離我遠去,我自己去看了她。那天她特別特別的清醒,她就像戀愛時候,大膽而主動,她捏著我的手不斷說我瘦了,讓我多休息多吃飯,她還說倆孩子都在家,催我趕緊回去,我繼續與她僵持,最後她發脾氣,砸了所有能砸的東西,我無奈之下隻有妥協,我就走了。翌日傍晚,醫院打電話給我,說她去了。她不知道從哪裏攢了很多鎮定藥,她一次性全吃了,發現得太晚了,回力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