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定了定,周進陽蹙了些眉:“什麼事?”
我坐起來一些,手指交織一起:“其實周唯的爸爸,他不是自己困在抑鬱症的牢籠裏麵難以抽離,他是被周天權,害死的…..”
臉色頃刻煞白,周進陽定睛望我,他極力克製著:“多安,這話你得有根據,才能去說。”
更是用力兩隻手相互較勁,我聲線更淺:“我沒有胡說,這事是周唯發現的,他將這份證據輾轉留給了我,周天權會對我下這麼狠的手,也是因為我手上有他作案的證據。爺爺,我這話可能有些打擊到你,你確確實實縱容了一個魔鬼,周天權他間接謀殺了周唯的爸爸!”
可能是一下子難以接受,周進陽突兀站起來,他沒拿拐杖就把他身下的椅子推開,他隨即踉踉蹌蹌著往後退,他趔趄再三終是支撐不穩,他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他的麵部表情平坦無浪了約摸有三五分鍾的光景,這個頭發已經花白滿臉皺紋帶著歲月流淌贈與他許多冷靜祥和的老爺子,他的眼淚就像一場暴風雨般飛飄奔騰,他卻還是要隱忍,他拚了命似的去屏住不讓自己嗚咽出聲的樣子讓我看了萬分心酸與不忍。
我愧疚自己為了達成擊倒周天權目的,要讓這麼個老人家承受這般難過,我完全忘了自己渾身還是痛得要命,我也忘了醫生叮囑我這兩天靜養別過多活動,我咬咬牙掀開被子從病床上連滾帶爬下到地麵上,我弓著腰幾番挪到周進陽的身邊去,我拉住他的胳膊:“爺爺,你別哭了。”
卻像是個弄丟了好不容易得來的糖果的孩子般,周進陽眼角的淚痕更濃,他用手捂住臉:“多安,我沒有家了。小唯病了,天權這種魔鬼不能留著了,小雲她有意去新加坡定居,我的小曾孫也沒保住,早晚有天多安你也會離開,就剩下我這個孤家寡人了。想想我前麵三十年,我為了給子子孫孫創造更多更好的資源,我努力奮鬥,每天不停不歇的工作十幾個小時,靠著我這幾十年的積累打拚,現在咱們家要錢有錢有物業有物業,但是家沒有了。多安,咱們的家散了。”
鼻子一酸,我用手搓了搓鼻尖,才能勉強使得聲音持穩:“爺爺,我一直相信周唯的病能好,那隻是時間問題。他那是心病,心病得對症下藥,隻要解開他心裏麵的結,他還能好,以後我跟他一塊兒孝敬你。”
太是不忍看這麼個泰山般的人脆弱成這般模樣,我隻能拋出另外的話來:“還有爺爺,孩子,其實即使周天權不動這個手,也是留不住的,周唯陪我去做了產檢,醫生說孩子發育不好….”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啊,但我還想抱多些希望,我還想等過幾天你情緒平複再給你安排更好的醫生,再作個全麵檢查,就算有1%的希望,爺爺也想你把孩子生下來,這樣有個孩子在,爺爺也好有些安慰,也好有些寄托。”
兩隻手狠狠揉著眼窩子,周進陽哽咽著:“可是周天權這個討債鬼,他把這些都毀了。怪我啊,都怪我,天陸和小唯,這對父子一直過得好好的,怪我貪心,想要享受所謂一家人團聚的樂趣,也怪我低估周天權惡劣的本性,我以為我將他放蕩在外二十多年,他能從當初那些鑽牛角尖裏麵走出來,我以為他能改好。是我把一頭狼引回家裏,這怪我。”
咽喉裏似乎藏著千言萬語,我張了張嘴,卻是連哪怕微不足道的半句安慰都說不出口,我隻能安靜著,給周進陽更多空間。
但是周進陽沒有再如同倒豆子般傾訴,他摸索抓住旁邊的椅子吃力站起來,他傾著身體往前些勾住拐杖,他用力戳著地麵跺了幾下,說:“多安,你下來做什麼,醫生讓你好好養著,你快回床上去。爺爺有些事要去處理下,晚點再來看你。”
我怕我忤逆周進陽會惹得他不開心,我連忙作勢往回挪:“我馬上。”
周進陽站直了身體,他儼然剛剛無事發生那般看到我回到病床上,他淡淡說:“多安,關於我家那個逆子的事,我有分寸,我的處理結果不會讓你失望,你別胡思亂想,先把身體養好。至於小唯,你更無須掛心,他現在很好,他情緒穩定並且特別配合治療,你就顧好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