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一怔,他這話,其實是在相信她嗎?
遇鶴的臉一黃一白,一口咬牙,“她心有所屬,安陵哥哥也不介意麼!”
良久,空氣都空曠而稀薄,複他才道,“我不是你的安陵哥哥。她心有所屬你沒有證據,莫要汙蔑!”
遇鶴的臉如彩虹盤,飛快飄過眾彩濃墨,眼眶似乎也要掙脫出淚水來,才道,“你將來莫要後悔!”
諸位佳人怔在原地。
錦書依稀在腦子裏描摹起安陵的模樣,靠著宮人的傳言還有母妃曾經講述的故事。
西海龍王七子,安陵南沔,其母親懷胎三年它才出生。和父王妃子交好甚至懷了子嗣,翌日卻不見那妃子屍首;兵臨龍宮,竄上新位;長久不曾娶妃納妾,直到群臣啟奏,幾朝忠臣連番勸諫,才有了這場聲勢浩大矚目的選妃。
也有些龍宮的人漏了嘴,說起七子安陵,都說他性子極其古怪,沒人能參透他,沒人懂他做一件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
沒人能懂。
錦書忽然心頭一寒。她與他不過萍水相逢,他此刻就像是將她立於眾矢之的。
*
青衣黑瞳掃過一對歸來的人。想來選妃已經不告而終,龍妃之位,非錦書公主莫屬。
似乎龍帝早知道她會來,也早知道她半路會有人迫害,早早派他接應,帶她進府。她的易容術簡單粗糙不單是鈺瓷,連他都可以看得穿。不過那時不等他開口,她就已經找了借口請他帶到龍宮。
青衣眼睛一凜,也許龍帝早就在選妃賽之前就知道會有群臣勸諫,會有這位姑娘出現,所以又一次布好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棋局。
原本似乎還被龍帝牽在懷裏的人如脫兔地掙出。
南北身份卑微,隻能先安置在龍宮深處,隻是龍宮深處陰暗潮濕,對她的傷勢非但沒有修養之效,反倒隻是徒添障礙。
南北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主子出現,撐起雙眼。錦書握住她的手。
南北全身冰寒,好似放入了冰櫃。醫女已經診斷完畢,在煎藥了。
很快就將湯水端了上來,“公主讓讓,奴婢來喂藥,這藥雖然不能根治寒毒,但是隻要不和人硬鬥打武,就不會輕易發作了。”說完又瞄了眼龍帝,才有些謹慎地說,“請恕奴家直言,這殿深冷偏僻,現在這位姑娘傷勢慎重,不宜在這裏養傷。”
錦書想了想,咬咬牙,轉過身去,看那恍若雲中來的男人,“龍帝?”她咬咬牙。
他似乎聽到了,腳步回答了她。
似乎難以啟齒,但又迫於局勢,她紅著臉,“你我何時…”
他似乎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她欲言又止,最後隻好硬著頭,掙紮著道,“可否允我先回天宮,好帶我婢子先回去療養。”
安陵似乎頓了頓,隨後道,“我送你回去。”側目,“青衣。”
這邊青衣待醫女飼喂了湯藥,就背起南北。
錦書有些不知所措,卻忽然,安陵默道,“失禮。”說著將她橫抱起,穿出西海,翻上雲霄。
*
也許這涼意衝散了錦書的理智,她微微有些醉意,鼓起勇氣側開眼問他,“為什麼是我?”
穿梭變換的雲海前一刻還在翻雲覆雨,這一刻卻好像靜若次子,“你不必知道,我也不會害你。”他聲色冷淡。
她似乎心裏有了底,想了想又道,“方才謝謝你相信我。”
“相信什麼?”
“我沒有心有所屬。”
他聲色冷硬,“你愛誰不愛誰,與我無關,往後你隻要盡好龍妃的本分就好;流言蜚語不必計較。”
她忽然輕輕笑了,半晌才答,“好。”
他並不相信她,他甚至覺得她的清白都不重要,她是誰這個身份或許,才最重要吧。她有些絕望地想。但是一想到他即將給她的這個身份,可以用來抗衡他父親對她和她母親的要挾,她又難免慶幸。
“三日後,我會來天宮迎娶你。”她聽見他生澀的聲音。
*
天宮。
天帝攜著眾妃和子女出來,遇鶴當然是跟在天後身邊。天後臉色並不好,甚至有些慘白。
天帝麵若金光,“不知龍王親自送小女回來,實在感謝。”
說著從安陵手裏接過錦書,錦書卻抽回手,去接過青衣手裏的南北,對青衣露出一抹笑。有感謝。
似乎青衣也回了一笑。表示不客氣。
安陵瞥了眼眾人,輕輕扶手作揖,擲地有聲,“朕的未婚妻就先安置在天宮三日。三日之後,必定盛裝迎娶。還請丈人大人再多幫我照顧我未婚妻。也謝過天帝這麼多年將長女錦書教養得如此得好。”
不等天帝多言,安陵握拳,“安陵多日修行普山,許久未處理龍宮政事,先行告辭。青衣——”
錦書也不和天帝多有寒暄,越過他,扶著南北,想帶著她去休息。
天帝這時卻分外殷勤,找了兩個婢子幫著錦書攙南北。
“錦書。”他甫一喚出。第一次這麼溫柔。
她似乎已經不想隱忍,“你讓我做的,我還是會聽你的。隻要你保我母親安全。”
聽她脾氣硬,他也不裝好人,“你自己謹記,若是沒有做到我滿意,你母親的命……”
天後並不完全清楚天帝的謀算,隻好恨恨地瞪她一眼,扭著屁股走遠了。卻是天帝喚住他,“站住了!”
王後不情願地轉過身,天帝幽幽開口,“你想做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過什麼我也不想計較,但是這三天錦書要是出了什麼事,唯你是問。”
遇鶴一聽,越過已經氣憤到無言以對的天後,“父皇你瘋了!”
“你才瘋了,滾回去。”他一想到養這麼大的女兒連個龍王都誘惑不了,心裏就一肚子火,好像押錯了寶一樣。
遇鶴委屈得淚水奪眶,奔向天後懷裏:“母親,父皇太過分了!”
錦書並不理會,徑自回了自己的偏殿,安置好了南北,才鬆下神經沐浴,想想這幾天的變故,實在出乎意料。
隻是思緒還恍若線團纏繞難分,門口傳來敲門聲。
是誰?
她雖是長公主,但是天帝輕視,身份卑微,所以連個使喚的下人也沒有,南北又受了傷,這時候更是連個通報的人也沒有。
也不等她有所回應,腳步聲已經越過屏風,遇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好有閑情逸致的龍妃啊。”她悠悠繞過浴桶到她背後。錦書警覺地用視線跟隨著她,不知道她這時候到底想做些什麼。
卻是一瞬之間就被她點上了穴道,錦書僵住,暗恨自己失了防備之心。
她從廣袖裏撈出一枚藥丸,塞入她的嘴巴。
怎會是好東西,錦書含在嘴裏沒動,眼梢緊緊撅著她舒展的眉眼,見遇鶴扯著她濕漉的發不斷後仰,狠力在她後頸猛地一敲,藥丸小巧,一下子落了下去,喉嚨幹燥,藥丸卡在裏頭。
遇鶴似乎早料到如此,隨手撈了一手心的洗澡水,用力灌入她的喉嚨。
聽她百靈鳥似的聲音婉轉動聽,“父皇既然說是要你當棋子,我自當要幫父皇更好地監視你。這是早衰丹。新陳代謝會比常人快上一倍。”
她忽然低下聲量,湊在她耳邊,狠狠地,“你以為龍帝會喜歡你,哈哈,就算他現在喜歡你,你馬上就會變成老太婆,他還會喜歡你嗎!嗯~”
錦書心裏大駭,恍悟了什麼,卻又好像似懂非懂,也許,這個遇鶴,真的有一點點真的喜歡龍帝,而不是隻想當父親製勝的絕招而已呢?
遇鶴水袖一甩,“姐姐,我這招用了百來回,你也不長記性,輕信於人是皇家最忌諱的事情了。對了,你這身板子去龍宮能受得住幾日?天宮一個輩分的就數姐姐的靈力最弱,連個穴道都點不清楚,日後姐姐更要小心才好。哈哈哈…”闊步屏風後,她補了句,“穴道過半個時辰自解。”
*
天宮翌日。
錦書在親自清點她的嫁妝,天帝說他同她母親說了她將出家的事,她母親昨夜親自熬夜挑選了她的嫁妝。其實雖說她是穿越而來,隻是她穿越來這一年才十歲,都是這個身體本身的母親在照顧她,已經情同母女。
方才已經求過天帝讓她在嫁人之前見她一麵,天帝也終於應允了。實在好事。
清點了嫁妝,最後在壓箱子的地方她看見了幾冊子的書,書很舊,上麵的字還是前朝的字。她隨手翻開,臉忽然抹上了一層紅暈,竟是男女之事的書?!畫得十分具體生動,錦書的心忽地輕輕一漾,是啊,她即將嫁為人婦了。說不定還會生孩子,一個兩個甚至三個,然後把他們慢慢養大。“養大”?她的心咯噔一下,昨夜遇鶴給的藥想來又是找太醫院那些師傅們聯合合製出來的,很可能沒有解藥。不過天宮之人少說也有千歲,她早衰也不會活不上百年。
“主子,看什麼呢?天帝說讓你去參見花融娘娘。”南北也不知何時竟然起了床。
錦書連連將那幾冊書胡亂一塞,“你不是身體不爽嗎?怎麼這麼快就起來了?”
南北臉色微紅,“長公主要出嫁,哪有南北不參與的道理?”
心底一暖,“走吧,去參見母親。我好些日子不曾見過她了。”
從偏殿繞出去到正殿有好些路,還要路過一汪雲海,錦書攙著南北,正款步前進。
空中卻忽然劈來一道黑影,手持長劍,劍光凜凜。
錦書一怔,南北已經空手淩空躍起,與黑衣人交手起來,但是黑衣人似乎不屑於南北對打,幾次都將劍快要刺到錦書身上。
她生性不喜運動,穿越至此,連一般的仙人的靈力都因為魂魄更換以後全數沒有了,習武也不會,根本幫不上南北一招半式,又摸不清黑衣人甚底細竟能闖入天宮。
然而天界倏然從無到有,飄來旗鼓軒昂,起頭的男子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乘風款款而來。
隻是一瞬的事。聖衣男人幾招之下,黑衣人已被鉗住收到青衣手裏,然後將錦書用長長的錦色素帶自雲海裏輕輕撈起,在空中旋轉降落,跌入聖衣男人的懷裏。
那時候天宮的人都是這麼說的,說這個龍帝想來是對長公主傾心已久,不然不會像天神一般將她和她的婢子南北從歹人手裏救下來,更不會提早兩日趕來赴婚。長公主長大至今,都受到奚落苦難,在遇到龍帝以後好像才有了幸福的開始。
錦書也恍若置身夢中。
這是不可能會有人再能身臨其境的場景。
就恍若大話西遊紫霞仙子所說,錦書好像魔怔,話脫口而出,背得利索流利,“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總有一天他會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來娶我。”
從歹人手裏救回錦書的安陵凝著她失焦震驚的瞳,心跳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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