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交了畫作,青衣大人將這畫作嫁給了一個下人,清了清嗓子,“諸位佳人,實在抱歉,龍帝目前還在趕回來的路上。現在將進行第二輪比賽。”
“第二輪賽,我們將為諸位美人準備原材料,請諸位美人準備禮物獻給龍帝。龍帝挑中了禮物或者畫作…那就恭喜禮物和畫作的主人了。”
“好。比賽正式開始。比賽時間為一個時辰!”
說著陸陸續續一些下人搬上來不同的原料,有麵粉香料餡料,還有瓜果蔬菜,還有針線珠串,錦緞布匹等等。
錦書終於明白了比賽的用意,不是為了決勝,隻是為了一個障眼,起碼在大部分人看來,龍帝挑選的是禮物和畫作是有才華的女子,而非有家室有相貌的女子——也就避免了看上去的政治聯姻。也借此向所有人包括諫他納妃的大臣表示,他不想聯盟。
原來原來,也勿怪會遲到;根本都是有意為之。
她想了想,最後取了深藍線淺黃線白布條,在那裏麻利地織了起來,雖然在現世不曾接觸過細致的針線活,但是縫補的功夫還是有點的,穿越過來到這裏被天後整天壓迫做粗活,女工的活也實在不會太差了。
大約半個時辰過後,她其實完成得差不多了。
眼珠流轉,捕到那送去畫作的仆子奔了回來,在青衣耳邊低喃耳語,青衣忽地本來不曾有過喜怒變化的臉平增了一分焦急。
紫衣姑娘也拉過那仆子打探,猛然驚異大喊,“什麼,七哥受傷了!”急著跺腳,“愣著幹嘛,快帶我去見他呀!”
青衣瞥過紫衣姑娘,無奈地跟上去。
遇鶴本在那邊做著糕點,聽說龍帝出事,趕忙跟著追了上去。
錦書站在原處,有些怔,受傷?
腦海閃過一對深藍的眼瞳。
南北在錦書邊上嘀咕,“主子,是把這刺繡的活收收工,還是也追上去看看啊?”
錦書盡自思量,“還是先去看看吧。”畢竟是龍帝,說不定這也是什麼破試題,也許這試題是假,這對龍帝的心意才是真,萬一選的是一個寧可放棄比賽不要名分卻關心龍體的女人。況這刺繡的活也差不多了,收工工作等會兒也可以來的。
卻是忽然,南北口中顛出一團鮮紅的血。
龍宮深寒,沒有天宮溫暖舒適,寒毒發作的遲早的事。
那血水毫不意外地濺到錦書淺藍的裙裾,南北支撐不住,倒在了轉身相扶的錦書懷裏。
“小姐。快去吧。南北就在這兒等你回來。”
心口一緊,思量及不上變化,“不行。你莫怕,我幫你去尋醫女,龍宮這麼大不見得連個醫女都沒有。”
南北扯著錦書的衣袖,“小姐,你忘了你來這裏是幹什麼的嗎?花融娘娘還在天帝手裏受苦呢!”
錦書一怔,好似被一棒子打醒,卻堅定,“止血藥不能再吃了。你莫慌,我去找人來救你。”
錦書其實心裏也知數,人哪有這麼好找,這寒毒雖說毒性不強,但是龍宮深寒,加劇了身體的承受能力,寒冷侵襲全身將會造成五髒六腑的機能都崩壞。
她白票一場,隻是一路多虧了南北,她才能苟延饞喘地活下來來到這。
南北是她那年剛穿越的時候撿來的天宮的一隻妖兔,被家族追殺受了重傷,她就偷偷撿了回來。
南北為了報恩,一直都追隨著她,用她的武功,使她免受了很多傷害。
她又怎麼舍得,將南北舍棄?\t
為今之計,隻能馬上出龍宮。她背起了南北,一瘸一拐地走起來,然而一走入珊瑚叢就迷了方向,方才還清楚的入門的道此刻就好像故意隱了起來。
她體力不支,向前一跌,卻潛意識地將自己整個人都張開,把南北護在身上。
南北撐了最大的力氣將自己從錦書身上挪開,短刀迫喉,“小姐,你若是再不去見龍帝,南北就死在這兒。”
威脅的實在沒什麼威力,錦書想立起來,卻見眼底映入一雙金色圖騰織繡的鞋。
又怎會是平民百姓用得起?她略略支起手,“九龍爺,請您救我家南北。錦書給剛剛作畫時的不識抬舉向九龍爺致歉。”
方才已經見過一麵,她也度過他全身的模樣,他穿的鮮衣怒馬,尤其這雙刺人眼目的靴,一副富貴人家子弟的模樣難讓人記不住。
上方剛傳來一陣嗤笑,“你……”卻是忽然有人淩空躍步,搶在了九龍爺麵前。
錦書不知為何,竟揚起了頭。
佳麗紛群,青衣,九爺,紫衣的姑娘挽著踏空而來的玉色白袍男子。
方才一見,原就是傳說裏西海的王。
原來繞不出龍宮,竟不知名地繞到了龍帝這廂。九龍爺警覺,聽見動靜就趕著過來了。
錦書忽然想,也許這就是命運,她如今血色染衣,又頭發毛躁冗亂,哪裏還是來競選妃子的樣,便是龍宮的女婢也拚不上。
她凝著一雙白色長靴,靴質上層且不染一點灰。忽地落下來一滴血,像朵落敗的牡丹。
他手裏虛握著一幅畫卷,她眼睛掃過去,略略震驚。
畫卷上雲裏插著一封信,右下角還落筆幾個蚯蚓爬的字。她聽見他的聲音自遠方飄來,“雲中誰寄錦書來?”
她忽然見他素色長指翩躚,將她攙扶起,當著一眾人的麵,“非要是誰,就是她吧。”
錦書一驚,這個被龍帝親手選取的妃子,最末竟然是她——連做夢都不曾想過的結局。
九龍爺似乎是受了驚嚇,“七哥!你瘋了!”
鈺瓷公主也湊上去,“七哥,她是混進府裏的,連正式的令牌都沒有就進來了。我方才看見了。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天帝長公主。”
還有一個一直也在九爺邊上候著的藏青色男人終於不在沉默,“龍帝,她不合適。”
諸位佳人站在遠處也是紛紛傻了眼,手心被龍帝扣住的女子,鬢發淩亂,眼色蒼白,好似沒了魂魄的狼狽,淺藍色上一朵一朵的鮮紅,和龍帝白衣紅血甚至相得益彰。
遇鶴本來就是驕縱的人,看龍帝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以後出去她第一美人的名號怎麼撐得住,“安陵哥哥,那我呢?”
一句安陵哥哥,似乎拉近了距離。
安陵眸子一利,雖然受著傷,錦書依然能感受到他手心裏滾燙的溫度,這溫度暖和得將她本來格外冰寒的體質仿佛注入了一道陽光,她聽見他沉穩寡淡的聲音,“你婢子,會沒事的。”
也許是剛剛那一顆藥吧,所以他對她存了憐憫之心。也許是她的那幅畫可能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竟對她的婢子也生了憐憫之心。
遇鶴立在一側,被如此無視,隻覺顏麵盡失,都說新任龍帝性情成謎,果是不假,雖說不論是長公主亦或三公主都說天帝之女,但天帝喜哪個女兒天上地下海裏誰人不知?她生的比雲錦書不知美多少,竟如此落敗,甚至不及她一個婢子。
饒是錦書見慣局麵,此時也有些難以消化。——天帝想一棋兩得,天帝底本是自信遇鶴能被選上的;天帝將她也挪來龍宮,是為了能監視遇鶴和龍帝,若是放著遇鶴,她心性膽大,萬一被龍帝迷惑就對天庭局勢大大不利;倘若她不被選上,就當做白票一場。隻是天後娘娘不肯放了她,更不肯放她去監視遇鶴,先是在半路將她的令牌偷了出來,又派她師傅來追殺她,天庭到西海就算真的被殺害,也不見得她父皇幫她找凶手。
瞠目結舌的又豈是錦書一人?
安陵默不作聲地將她攬起來,抬著玉色的手,輕輕揩去她耳廓被染上的血漬,也許他體力不支,不知為何他的力道忽淺忽深;他可能從未做過這種事吧,錦書淡淡地想,努力克製內心翻湧騰躍的心動和緊張。
他的聲音和入空氣,有些僵,“青衣,宣醫女。”說著就要走。
青衣招過兩個女婢,將南北駕了起來,手拉住欲語還休的九龍爺,眼色複雜。
卻是遇鶴仍受不住這等被忽略的感覺,出口就說,“安陵哥哥,雖說錦書是我姐姐,隻是這等選妃大事,我還有一事不得不告。”
不等安陵答應與否,她直言不諱,“我本是不願揭家醜,也絕非是為了一己之私,隻是事關安陵哥哥的幸福,我也不能不管。這錦書姐姐,實乃心有所屬。”
心有所屬,不等安陵最先轉過頭,錦書已經側過頭去,似笑非笑。
如今天界四海都有人在,這句話一出口必是馬上能路人皆知,從此不管哪裏都不敢有人再要她這個心有所屬的人了。——她哪裏來的心有所屬。
遇鶴似乎義憤填膺,“我姐姐來參加選秀也絕非本意,是父王逼著她來的;她曾多次偷偷潛入凡間,早就和凡間一位姓申的公子有了苟且之事,隻是父王心善寧可背負惡父之名也把她找了回來當公主。雖說家醜難揚,但是為了安陵哥哥的幸福,也不得不說了。”
錦書略笑,綿長而諷刺。甚至都不屑於解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況她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一口一個“為了安陵哥哥的幸福”。
反應最劇烈的當屬九龍爺,也不顧青衣拉扯,衝上前去推動安陵的肩膀,“七哥,她一個連令牌都沒有,靠小計謀進的龍宮而且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龍妃的人,怎麼能當龍妃!”宮罅瞥一眼遇鶴,“況遇鶴公主性子爽直坦率誰人不知,又是她的妹妹,既說了她心有所屬,想必事實不會有假,你不怕她給你戴綠帽子~麼!”
話說的露骨,諸位佳人臉上一紅。
錦書臉上依舊有笑,笑容越發的綿長諷刺,好似初春裏那一溪慘淡寒冷的風。是啊,遇鶴美名在外,天後處心積慮將遇鶴善良單純性子直愛說真話的好品質傳了天上人間無人不知,她已經百口莫辯。
九龍爺幾乎青筋暴起,目色暗沉陰晦,“笑作甚!”那笑實在讓人不好受。
卻是那屹立不動的安陵依舊緊緊將錦書的手心扣著,好似握著什麼家飾珍奇。
“青衣,帶這個婢子下去看醫女。”
“是。”
錦書的思緒被他一帶,側過身去尋南北,卻見南北已被兩個女婢駕著下去了。身後青衣也隨著。她側臉想看穿身邊的人,卻什麼也看不透。
隻是她卻莫名的安心。
“安陵哥哥,請三思。”遇鶴鎖眉。
方才一直被青衣勸著的鈺瓷上來,“七哥,我不是想勸你,鈺瓷不聰明,也趕不上你聰明,但是你那麼聰明,就多想想,說不定能再想破些什麼啊。”
九龍爺盯著聽見這幾句話就一直嘴角漾笑的錦書,“七哥,這等妖女,留在宮中,後患無窮!”
妖女,他說的是。錦書自嘲地想,她本就是狐族後裔。她跋山涉水,隻是想尋一條能救出她母親的活路,天庭廣袤,黨羽爭分,哪裏是她女子能掌控的局麵,隻能化作一枚棋子,置身棋局,在這場天地的賭局,男人的天下裏,甘當犧牲,救出自己的母親。
隻是前路漫漫,她仿佛看不見盡頭。
安陵依舊扣著她的手掌,“非要是誰,那就是她;就算沒有她,也不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