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美眸倏然睜大,好似忽然見了什麼奇觀異象。
她的確是訝異的。
這個男人……實在古怪難捉摸。
她與他從未相識,萍水相逢便是那場選秀她畫了“雲中誰寄錦書來”,他長指翩翩,佳人之中指向她,給了她契機和希望;他提早迎親,似乎也是擔心她在天宮的安危,甚至還派人守著她。而今看來,似乎和她母親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說了兩次,要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特別是母親如今不斷地誇耀他是個好郎君。好郎君?哦!那是她的丈夫啊,如果是在現世,就是她一生要一起走的人啊!
她忐忑地伸出手,又僵住不動,最後支出手挽住安陵的下垂的手臂,笑著回答母親,“母親,龍帝過操心了,擔心女兒受累受病;母親就拿原來的藥方給我就好。”
卻是天帝眼神掃過兩人親密無間的模樣,搶過話頭,“這樣也好,花融妃身子一直不爽,還是多歇息比較好。”說畢,就使一個婢子去取了原先錦書偶爾犯病的時候吃的藥方。
花融這時淚眼婆娑,忽地像是想起什麼,托著錦書的臉蛋兒,“你出家母親也做不了什麼了,但是母親很久之前就替你織了你的嫁衣,你就穿著隨你郎君去吧。母親會日日誦經為你祈福的。”
錦書心口一蕩,她現世世界原本是個孤兒,如今能獲得這個“母親”八年珍貴的母愛,哪怕舍命也要將母親從天帝手裏救出來,“嗯。母親。”
*
子時三刻。
沒想到結婚當日上一課在天宮備受歆羨,下一刻就獨守空房。
龍宮不比天宮,四季陰寒,況她體質也弱,熬了夜更是虛弱。
南北在一邊也打了哆嗦,寒毒還未痊愈,此刻臉色都發了紫,“小姐,你若不先歇了吧,龍帝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
錦書翻了翻置在一邊的箱子,翻了翻,找出兩件錦裘,找了亮色的給南北披上,“南北,你身子一直不爽,快回去休息吧,按照母妃給的藥來喝,不必再伺候我了。”
“小姐……”
錦書給自己也披上,“不聽我的?”
“不是。”
“退下吧,我自有分寸的。”
“是。小姐也早些休息。南北明早再來伺候。”南北甫出門,又探回頭,“小姐別多想,西海邊上的城民漁夫向來愛挑事,如今傾倒有毒垃圾下來也不是第一次,龍帝也絕不是有意為之。”
錦書心知南北是怕自己想太多,寬心一笑,“所以我才在這等他;他有事外出,我總不能自行先睡吧。”
待南北出去,沒多久,倚在窗框的錦書眼眶被一抹光點亮。
青衣提燈,安陵闊然大步,亦如白日他踏雲而來。
算是回來了。在寂靜的龍宮,此刻好似劈下來的閃電,刺眼無度。
依舊悲喜不減的模樣,好似在看見她的一眼有一抹詫異。
他推門而入,見她慌忙地拉下紅蓋罩著自己,收起一臉的冷然,“不睡?”
她的心思紊亂,不知如何接話;他倒不然,雖是初次娶妃,也不講究,掀起紅蓋。
她抬頭想去捕捉他的眼,他卻是徑直他臥床而眠,“朕累了,休息吧。”說著拍拍床的內裏。
錦書咬咬唇,“今日…西海還好罷?”
“你不必猜度太多,今日之事朕也沒揣度到,的確意外。朕說了,你不必害怕,我不會有意傷害你。睡罷。”
“好。”她檢查了門窗,又吹了燭火,才摸黑往床邊靠去。龍宮深黑,此刻吹了燈,一片漆黑深不見底,簡直是自作孽。
她隻好又原步退返,去點燭火——隻是什麼也看不見,更不知柴火在何處,點不亮燭火。
她隻好往那個不知何時褪了聖衣合被而眠的人看去,卻見他薄有怒氣的聲音隔空砸過來,“你到底想作甚?”
“我隻是……想點燭火。”
“方才為何熄滅……”
“以前天宮沒有這麼黑,我習慣吹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