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戰友們全部犧牲了,他不知道自己一個人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就像曾學海對邱大偉說得那樣,難道要苟且偷生嗎?他想到了家裏年老的母親,又爆發出活下去的勇氣。
佟晟在心裏安慰著自己,或許地主、書生、蠻子和冬子他們已經突圍出去了,現在正在團部休整呢?說不定正在擔憂自己,等待著自己回去,想到這些,他的心裏又好受些。
柴門被吱呀呀地打開了,走進來的是老郎中和提著鋁煲的樸惠芳。佟晟雖然心裏不好受,但還是不忘出國前的教育,對朝鮮人民要友好,佟晟勉強擠出笑容看著他們走進來。
樸惠芳見佟晟醒過來了,就走過去,關切地問:“大哥,你醒過來了,餓不餓,我把羊肉燉熱給你吃。”她指著手中的鋁煲,又往口裏指了指。佟晟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樸惠芳提著鋁煲走進廚房。
老郎中微笑著走到床邊,叫佟晟伸出手來,然後給他把了把脈。佟晟的脈搏依舊很虛弱,而且跳動很不規律。老郎中輕輕地放下他的手,知道他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佟晟挺了挺身子,想坐起來,但腹部的疼痛立刻傳遍全身,使他動彈不得。他呼呼地喘著氣,忍著疼不叫出聲來。
老郎中急忙示意他不要動,否則傷口會開裂,並囑咐他要多休息,這樣才能盡快養好傷,說話的同時,並做了一個睡覺的動作。佟晟明白他的意思,問道:“阿爸吉,我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什麼時候才能走路。”佟晟打著手語,做出了一個在地上走路的樣子。
老郎中理會了佟晟的意思,安慰他道:“不要著急,你的傷比較嚴重,得治療半個月才能走動。”老郎中伸出十個手指,然後又伸出五個手指。佟晟理會了老郎中的意思,要半個月才能走動,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漫長的等待,他時刻盼望著返回戰場,找到他親如兄弟的戰友。
老郎中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他道:“同誌,不要著急,你得養好傷,養好身體才能重歸部隊,找到你的戰友。”
佟晟理會了他的意思,點點頭靜靜地躺在床上。老郎中給佟晟查看了傷口,發現傷口沒有感染,而且傷口也在逐漸愈合,知道樸惠芳對佟晟照顧的周到,滿意地點著頭。
樸惠芳已經把羊肉燉爛了,端著一碗羊肉湯走到床邊,拿了一個枕頭墊高佟晟的頭,輕輕地吹著碗裏的湯,一口口喂給佟晟。
樸惠芳給佟晟喂湯的樣子極其專注,就好似慈愛的母親給自己的兒女喂食一樣。其實,愛情的種子在悄悄在樸惠芳的心田種下了,並開始萌芽。她發現自己愛上了佟晟,不僅是對戰士的仰慕,更多的是對佟晟這個鐵血男兒的愛慕。
她溫柔地看著佟晟一口口咽下羊肉湯,感到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佟晟發覺樸惠芳正用熱辣辣的目光看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不敢迎著她的眼光,隻是一口口喝下樸惠芳送來的湯。樸惠芳抿著嘴,羞澀地將眼神移開。
老郎中見他們兩個有情有義,就走到四方桌旁,從藥箱裏掏出幾包中草藥,放在桌子上,對樸惠芳道:“阿女,等那些藥吃完後,你就把這些藥煎給同誌吃吧!”
樸惠芳繼續給佟晟喂湯,嘴裏應著道:“阿爸,我知道了,你就把那些藥放在桌子上吧。”
老郎中把藥箱挎在肩膀上:“阿女,我得走了,說不定正有病人等著我去給他治病。你好好照顧同誌,要定期給他的身子擦澡,這樣傷口才不會感染,愈合得快,同時也要給同誌多加些營養,明天我會送一些羊奶和雞蛋來。”
樸惠芳道:“阿爸吉,不用你操心了,你來回一趟就要走十多裏路,而且路也不好走,,你都一大把年紀,不要來回奔波了。我家裏還有一些雞蛋和幾隻活雞、活鴨,我會殺給大哥補身子的。”
老郎中點點頭:“好吧,那我也省了腳下功夫,你就好好照顧同誌,他可是我們的恩人!我走了。”他拉開柴門閃身出去,一股冷風立刻吹進屋裏。老郎中在屋外自言自語道:“杜鵑鳥都啼開了,還這麼冷。”隨後就是遠去的腳步聲。
佟晟透過門縫看著呼呼刮著風的屋外,看著屋外那棵已經冒芽的桃樹和打著葉苞的老樹,喃喃道:“春天到了吧?”
樸惠芳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屋外的桃樹和老樹,理會了佟晟的意思:“大哥,春天是已經來了,積雪融化了,小溪唱起了歌,小草冒芽了,花兒也開了。”
佟晟看著,蒙住窗戶的布簾道:“小妹,把布簾掀起來,我想看看窗外的風景。”佟晟指著指著蒙住窗戶的布簾做了一個掀起的動作。
樸惠芳看了看窗簾,搖著頭道:“不行,不能掀開窗簾,一掀開窗簾,冷風就會吹進來了。”她一邊說一邊做著手語,努力使佟晟明白自己的意思。
佟晟看著窗外搖曳的樹枝,知道外麵風刮得很大,而且這屋子四處都漏風,要是再打開布簾,那吹進屋裏的風就更大了。他知道樸惠芳也是為了他好,就不再要求將窗簾打開。
語言不通,佟晟和曹戰征也沒有太多的交談,互相看著對方又感到不好意思。佟晟轉過頭去,平躺著,一直望著屋頂上那根橫梁。那根橫梁可能是他這幾天望得最多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