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未卜先知(2 / 2)

道衍搖頭:“無它,窮耳。”

孟無昔問:“先生自稱燕王使者,匡我也?”

道衍搖頭:“非也,未卜先知。今日非,明日是。道衍欲往燕王處展抱負。”

孟無昔問:“何謂大事?”

道衍答:“關己之事為大。”意思是不論事情本身的性質,隻要這個事與自己有關,那就是大事。這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境界。

這個回答深得孟無昔之心,他連連點頭稱是:“卻是如此。大師有如此真知灼見,不負孟某撥冗相見了。然而閣下縱有通天之言,無關老夫者,莫言。方才之語,孟某不知大師辯才,有不當之處,還請海涵。”

道衍擺手省去客套:“無需多言。尊者所好奇的不過是在下托詞。明言相告,道衍並無‘未卜先知’之能!”

孟無昔眼皮一跳,冷冷言道:“還是匡我了。”

道衍連稱不敢,說道:“在下曾借星宿天象之說誘騙凡夫俗子,卻不敢在尊者麵前班門弄斧。何也?凡夫俗子者,愚昧也,信天、信地、信無名之物,不信己。在下以混沌虛幻之事混淆視聽,更能令之信服。”

道衍對孟無昔說:“尊者卻是大能之人,當知世間最難的事有兩種。”

孟無昔疑惑道:“哪兩種?長生不老,逝者還陽?”

道衍搖頭:“不然,在下一介僧侶雖未修習五行之功,卻拜一道士為師,略通玄學。雖是求佛卻得道衍之名。自老子譜寫《道德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故:隻要無情如天地日月,便可長生不老。再者:人有生死,樹有年輪,輪回轉世,也算的是逝者還陽。所以尊者說的這兩種事還不算最難!”

孟無昔深以為是:五行之木修浩然之氣,為的便是長生;五行之土魔化聖魔,為的就是死而不僵、借屍還魂。這道衍未入五行門,卻深知天地玄理,在天地大道追求上殊途同歸,當真了得。問道:“依大師所言,何事最難?”

“改變過去,卜測未來。”

道衍一一分析:“過去之事,已然發生,若能更改,便不再是過去發生之事。如此自相矛盾,道衍認為不可。未來在於變數,一變二,二變三,三變無窮無盡。人本身複雜,千變萬變、隨機應變;智者更是千算萬算,然而機關算盡卻是人算不如天算。”

“未來之不可測,天機也!道衍自認當世謀算無敵,卻不敢智與天齊。”

道衍明明自大,說自己天下無敵。偏偏說的真誠,說的自慚,仿佛自己作為地上第一是很羞愧的事情,而不能成為天上第一則無可奈何。

孟無昔估量道衍有這個驕傲的資本。道衍越是自誇,孟無昔越是信服。他雖然高傲異常,卻是見獵心喜。孟無昔已被道衍說動,深知道衍非一般遊街算卦之徒,對他更是欽佩,很希望能夠談論更多,也好為自己指點一二。

孟無昔道:“聽大師寥寥數語,無昔已經深有感觸,當真是醍醐灌頂!大師遊說有術矣!實不相瞞,在下困惑頗多,急需如君這般得道高僧解救。大師自謙不能,無昔卻急需大師揭秘‘未卜先知’之道。古往今來,星象、命運、八卦之事不可勝數。”

“如太公望奠基周朝八百年命數,再者唐朝袁天罡之相術傳奇。就算當今大明朝開創之始也有‘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翻’之讖語。更不論‘河圖洛書’征兆聖明君王之千古慨歎。信歟,不信歟?”

由於中華五千年文化淵源流長,其積澱可謂博大精深,卻也有一些怪力亂神之記載,被人傳頌不已,這裏就稍微做下解釋。

傳說周文王為了太公望也就是薑子牙的輔佐,親自為之駕車,走了八百步。所以太公望就承諾保佑周朝的統治八百年。

袁天罡是唐初貞觀之治時期的相術大家,據說成就千古第一奇書《推背圖》,預測中國兩千年曆史進程。

“石人一隻眼”的事情源自紅巾軍起義,後來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也是紅巾軍的分支。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以今日之科學當然能一目了然看透其中的作偽迷信,然而當時之人在當時的境遇,則信者眾。

至於“河圖洛書”則追溯到華夏文化之起始。《易·係辭上》說:“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孟無昔之所以旁征博引這些事情不是故弄玄虛,而是為了證明“未卜先知”的存在。如果道衍一味地否認,則屬於狡詐抵賴,孟無昔是不會放過他的。

至於孟無昔為什麼這麼在意“未卜先知”,則是因為求生。

稱霸江湖看似榮耀,實則燙手山芋。以錦衣衛淩駕王法之權威尚不敢背負“殘害武林”的惡名,所以李凊林才會親上無昔山逼迫孟無昔去幹這事。無論成與不成,孟無昔都將成為眾矢之的,倒時候反而李凊林高舉義旗,剿殺無昔派如同五行門餘孽,一舉完成“天下風平浪靜、江湖不再”的不朽功業!

孟無昔前景堪憂,很希望道衍能夠“未卜先知”,也好趨利避害,找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