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樁內的嬰兒順流而下,這是一場漫長的旅行。
奇跡般的,嬰兒順流漂流到下遊一處村莊。
一名打漁的老者正撒網準備捕魚時,一個木樁順著上遊緩緩飄來,卡在漁網中動彈不得。老者輕輕歎氣手持魚叉欲將木樁撥開。
“咣當”一聲,魚叉掉落在地。老者驚訝地張開嘴,渾身一顫。他看到木樁中安靜地躺著一名小小的嬰兒,嬰兒睡得很安詳,渾然不知自己的命運將如何。
“張老爺子,您沒事吧?”村中一名放牛的牧童路過,見得老者魚叉掉落,不禁出言關心。
“嗬嗬,沒事沒事。多謝李小牧童關心。”老者不動聲色地撿起了魚叉,任由木樁留在那裏。隨後對著牧童和藹一笑,笑容仿佛秋天盛開的菊花般燦爛,“今天也要幫徐老爺一家放牧啊。”
“可不是嘛!啥時候也不放過俺們這些做苦力的。沒辦法,家中妹妹嗷嗷待哺,母親帶病臥床,幹不了農活。多幹點事就當養家糊口了。”牧童關切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愁眉苦臉起來,百般無聊地擺弄著笛子,“不說了,俺還要放牧呢。晚了要被罵的。”
老者歎息一聲,彎下身子擦拭魚叉上的汙穢泥土,不再說話。
牧童轉身離去,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木樁。忽然間老者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對著牧童的背影邀請道,“李牧童,若是不介意的話晚上到我家吃頓晚飯如何。”
牧童的沮喪的臉由陰轉晴,驚喜地大呼一聲:“太好了!謝謝張老爺子邀請俺!”牧童又蹦又跳地拍著手。
嬉鬧了一會,牧童停了下來。忸怩著不好意思地問道:“我可以帶點吃的回去嗎?”
老者微微一怔,笑道:“好啊。”
牧童唱著歌走遠了,老人的心略略一鬆。撿起網兜將木樁撈近身旁。小心翼翼地抱起嬰兒。正待老人準備安撫之時,他摸到了一個硬物。好奇心驅使老人看了一眼。
“這是…”老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禹懿天下,無盡無涯”鐫刻著鎏金小篆字的透明玉佩掛在嬰兒小小的手腕上,微微晃動著。細小的字體仿佛將欲灼傷老人的眼睛。老人內心翻起了滔天巨浪。七天前禹國滅亡,據傳聞一名將軍攜帶著禹國國主最後一支血脈亡命天涯。逃亡途中將軍伏誅,年幼的少主不知所蹤。唯一掌握的線索是少主手腕上掛著一枚透明的八字玉佩。上書的字無人知曉,如今被揭開,顯露在老人麵前。老者懷抱孩子的手臂不由得顫抖起來。
禹懿天下。無盡無涯。
老者打了一輩子的漁,才知道最大的魚是什麼。竟然撈上了一位年幼的國主!打漁老者的思想劇烈鬥爭著。諸侯為了這個繈褓中的嬰兒,懸賞了五座城池,提供情報者給予八千金葉,那是普通人兩輩子葉賺不到的財富。對於貧窮過日子的老者是巨大的誘惑。老人的家中也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可孩子是無辜的。正當老者猶豫不決時,嬰兒瞪大了好奇的雙眼,打量著老者。
老人透過嬰兒澄澈的眼瞳,看見了掙紮的自己。刹那間老者滿臉通紅,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難當,居然想著出賣一名嬰兒來換來自己榮華富貴。若禹輕風在世,過幾十年後逝去,恐怕這孩子還有可能是他們的王。年輕時他也讀過私塾,先生曾教育他們“嬰兒始孩,無辜者也。”先生還語重心長地教導:“賣主求榮,亂臣賊子也。”
“孩子無辜,老朽白活了一把年紀,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老者愧疚。
他悄悄地把孩子手腕上的玉佩收起來,小心地藏在蓑衣內。老者環顧一圈四周無人,抱著嬰兒快步回家。漁網都忘記收起來了。打漁老人沒有想到的是,他懷中的嬰兒二十八年後又將掀起怎樣的風暴,滅世的颶風席卷洛朝統治的區域,遠遠比他的父親禹輕風更有影響力與號召力。紫雲花旗所至之處,將士無不拚死衝鋒。講書人談及洛朝的這段曆史時不禁笑道這打漁老者撈到了平生最大的一條魚,也暗自慶幸老人沒有將年幼的明懿候交出去,而是誓死藏起來,不然洛朝末年的風雲事跡無人書寫,怕不是又變得索然無味。
老者隱去禹氏嬰兒姓,改姓為“明”,那是老人的姓氏。取名明懿以來遮人耳目。正逢家中妻子生產,謊稱撿到了一個無名嬰兒,帶回來撫養。妻子出於同情的心理答應了。於是兩人欺騙了村裏其他人,村民都認為打漁老者的妻子喜得麟兒玉女,紛紛前來祝賀。這其中究竟誰欺騙了誰,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