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帝 第十一回 滅門(1 / 2)

村莊死寂一片,不是深夜降臨的寂靜。而是生機蕩然全無的沉寂。血腥味漸濃,厚重得連風也吹不開。

村莊外不知何時多出了幾隊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們的麵部覆蓋著堅硬的鐵甲,隻露出五官。他們來回走動在偌大田野中,腰間刀劍碰撞出聲。

他們冰冷的目光環顧四周,刀上滴落滾熱的鮮血。

此時兩名士兵拖著一個蒙著白布的屍體移動。那具屍體被田野上的石子咯到,不經意間一隻手臂軟軟垂下。粗大手指佩戴著的寶石戒指醒目。

士兵渾然不在意寶石戒指,隻是機械地拖著他的遺體。

“徐老爺。”李澈喃喃。

他孩提時代曾在徐老爺家放牛。放牛歸來時,經常見到徐老爺和其他富戶談笑風生。粗短的手指戴著五顏六色的寶石戒指,他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對其餘富戶的恭維享受異常。

如今他死了,再多的金錢也挽救不了他的生命。或許生前徐老爺跪地苦苦哀求,願將一切財富獻上。可惜並無影響到鐵石心腸的士兵揮屠刀的速度。

“校尉,共計百六具屍體。什長已清點完畢。”一名牙將報告。

校尉背對著他,負手注視著不遠處----整整齊齊擺放著一排排屍體。他們全被蒙上了慘白的布。幾名士兵站在其中來回清點計數。

淨土被鮮血浸沒。村莊再無人煙。

“百六具屍體?還有三個人在哪裏?”校尉如狡狐般的眼神一厲,陰森森地逼問。牙將的身子不寒而栗。

“屬下無能,未查出他們的下落,但想來就在不遠處…”牙將硬著頭皮答道。

校尉聽完大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得牙將頭昏腦漲。他的臉因為憤怒劇烈扭曲如猙獰野獸,怒斥那名無能牙將:“想來就在不遠處?軍情給你用來‘想來’的?告訴你,剛剛我親自查看了那些屍體。沒有一人麵容是和通緝令上相似!找不到禹國殘孽,我們明日就是掛在市集的屍體,”校尉氣急敗壞,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和他們一樣!”

牙將瑟瑟發抖道:“屬下立刻派人追查,掘地三尺也要將他們挖出來!”

“不必了。據傳來的消息看。岐國人馬已經散開,他們準備一寸一寸地搜尋。我們也不能落後,全部人都過來。村子為中心,散開搜查!”校尉喝道,“收隊,隨我走!”

田野上遊散的士兵馬上聚攏,依稀可見他們棕櫚色的皮革甲沾染斑斑血跡。

明懿和李澈死死地埋低他們的身體,生怕被校尉察覺到一點動靜。待到校尉率領著士兵漸行漸遠,他們兩人才敢堪堪冒頭。李澈擦去額頭冷汗。麵色鐵青無比,咬牙切齒道:“混賬,居然屠了一個村子…”

李澈緩緩走近那些裹屍布,每走一步,心髒就猛跳一下。臨近慘死的村民遺體前,李澈的心髒宛若擂鼓般巨響。他希望刹那間心髒停跳,這樣就可以從殘酷悲傷的噩夢中掙紮著醒來。睜眼仍是一片如水洗般的碧空。

最後他停在一片慘白海洋前。跪了下來,雙手捂臉,掩麵痛哭。那是一個男人肝腸寸斷的悲傷。大地哀慟,蒼穹泣血。

他腦海刹那間記憶千回流轉,仿佛走馬燈一般不停歇。畫麵飛逝,昏黃時分,村頭那名白發蒼蒼的老者曾經和藹地笑著遞給饑腸轆轆的他一個肉包子。鄰家可愛小妹趁他放牛時悉心照顧他老母親,李澈直到她老母親過世才知道,是她默默無聞地幫忙,從此情絮暗生。兩人感情愈來愈濃,李澈冒險棄農為商正為了兩人以後生活著想。本來準備待明懿成親之後,家境漸漸殷實的他和小妹也舉辦一場婚禮。而如今她死不瞑目。他無力挽回。

他突然如觸電般彈起!全村上下一百零九口人,剛剛校尉所說是一百零六具屍體,那麼小妹還有存活可能!他心急火燎地要掀開蒙麵的白布,一個個地查看。排除小妹死亡可能!

此刻的李澈不再思索什麼倫理道德之類的混賬規矩。他死死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不顧地掀起遮麵白布,一個個盯著他們辨別了起來。

距離他不遠處。明懿一言不發,空洞蒼白的眼神望著一無所有的天空。

“趙叔,韓姨,小魚…”李澈掀開白布時喉嚨一陣幹澀,苦得說不出話來。他們生前拚死抵抗

一具一具不停地翻找,李澈嘴裏不停叨念著:“對不起對不起,這次過去之後必將你們厚葬。”

確定了百餘具不是小妹後,李澈情緒稍定。他不清楚以什麼表情麵對逝去村民,唯祝願他們早日安息。

“第一百零六…”李澈顫抖的聲音。

陰雲遮蔽澄澈天空,細密小雨淅淅瀝瀝地落下。淋失兩人心。一人狀若瘋癲,哭哭笑笑地抱著一具嬌小的女子屍體,悲聲大呼蒼天為何如此對我。另一人呆滯地站著久久不言語,黯然眼瞳與雲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