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剛剛坐起身子就有幾個宮女過來伺候她著衣梳洗,可那些宮女的手雖然柔嫩許多,卻讓她覺得還不如柳嬤嬤那雙已經滿是褶皺的老手。
推開那些幫她整理著衣衫的手自己整理起來,鳳南麵無表情直視前方,靜靜地問:“嬤嬤呢?我要找她。”
“公主,老奴在呢!”隨後,柳嬤嬤的聲音便響了起來,“老奴想著公主也該醒了,剛去就給公主準備吃的去了。”
看見走來的柳嬤嬤臉上慈愛的笑容,鳳南也跟著笑了起來走到她身邊牽了她的手:“就知道嬤嬤最好!嬤嬤,我不喜歡這些人幫我弄衣服,怎麼弄都不舒服,還是嬤嬤理的好!”
聽見這話,旁邊的幾個宮女齊齊低下了頭去退到一邊,一聲也不敢吭。宮裏的人都知道,這個長公主甚是討厭宮女和閹監,除了她身邊的柳嬤嬤,她從不曾給過任何奴才一個笑臉。可滿宮裏上下,不僅無人敢對長公主的冷麵有任何的抱怨不滿,反而極盡己力去伺候好了她。
所有的人都知曉一件事——在洵王接了長公主回宮的當天,原在清桑苑中伺候的所有奴才都被挑斷了手筋、腳筋趕出了雲水城。而此,已算是輕罰!
同樣的這句話,聽在柳嬤嬤的耳中,卻讓她瞬間發出了低緩蒼老卻又慈愛的笑聲,伸著那蒼老卻讓鳳南最覺溫暖的手輕撫了她的頭後整理著她的衣衫:“公主快整理好,季先生可還在廳裏等著呢!”
“師傅?他這麼早就等著要罰我了呀?”亦在低頭整理著衣衫,鳳南瞬間撅起了嘴,不滿地小聲說著。
“嗬嗬……”笑了兩聲,柳嬤嬤拿過旁邊的宮女遞來的麵巾替鳳南仔細擦了臉,“不過,看季先生的臉色,是不太好。一直皺著眉頭的,公主是不是課業不當心,惹了先生不高興?”
“才不是呢!”伸手拉下掩住了她整張麵目的麵巾,鳳南抬眼瞪著柳嬤嬤,忽然一笑,“我看一定是昨兒晚宴上,師傅吃壞了肚子!嬤嬤走,我要去看看師傅的臉色到底有多不好!”
草草地吃了些熱粥,鳳南迫不及待地跑進廳中要去看看“吃壞了肚子”的季秋陽到底是個什麼樣難看的臉色,剛跑了兩步又折了回去盛了一碗熱粥端在手上。果然剛從屋內走出來,就見季秋陽目不斜視端端正正的坐著,神色雖然平靜可眉頭的確是深深鎖著。
小心翼翼地端著手上的粥,鳳南慢慢走到他麵前放下:“師傅,您這麼一大早就跑來等,學生真是過意不去,所以請師傅喝粥以表歉意。”
緩緩轉過許久不曾轉動過的腦袋看向鳳南,可季秋陽的眼眸卻是茫然而無焦距。隔了半晌,直到鳳南揮舞著小手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動,一聲聲地喊著他的名字讓他回過神來一笑:“總算知道起來了?如此貪睡,當真該罰!”
咬唇翻眼看著他,鳳南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抱怨:“罰罰罰,就知道罰?”
牽唇一笑,季秋陽搖頭看著她黑亮的眼眸:“吃過了沒?吃過了那就和我一起去王上那裏吧!”
“去父王那裏?去父王那裏做什麼?”聽見季秋陽的話,鳳南抬起疑惑的臉,帶著滿眼的詢問神色。
“不知,去了便曉得了!”起身望向門外,季秋陽搖搖頭,可說著話的瞬間,眸子卻頓時黯了下去蓄了滿滿的疑惑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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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洵王書房的時候,他人卻不在。書房裏的閹監說是洵王留了話,若是他二人來了,便等上片刻。
坐在書房中等了片刻卻依舊不見洵王到來,鳳南,一時耐不住性子,裏裏外外走動起來,不時地翻翻書架上的書本。
同樣第一次來到這個書房的季秋陽,也緩緩打量著裏麵的一切。整個書房古樸、典雅,牆上掛了一些字畫,有的雋秀婉約、有的粗曠豪放。而所有的書架俱是竹製而成,細聞之下似乎還飄著一縷淡淡的竹香。看了如此情景,季秋陽卻是一笑,從這個書房看,洵王倒似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反而不像一國之王者。
“師傅過來看,這裏有幅畫,上麵有個美人!”鳳南的驚喜的聲音,在書房中靜默了片刻後忽然響起,緩緩念著一首詩,“梧桐相侍老,鴛鴦會雙死。貞婦貴殉夫,舍生亦如此。波瀾誓不起,妾心古井水。桑……桑姬……”
猛然瞪大了雙眼,季秋陽蹭地站起身,朝鳳南所立的地方走去,旋身的瞬間卻不經意撞地那笨重的木椅挪移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