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寂寥,空曠無垠。街道邊的孤燈殘影,映襯溽熱悶燥之氣,惹人徒生煩躁。
柏油路寬長而硬闊,雪鐵龍兩側的膠質輪胎一路碾壓。身後燈火通明的都鐸鱷城堡,漸次縮成一個圓點,隨後徹底消失不見。
移動的車窗上映出諾亞夫忽明忽暗的麵龐,滿臉陰鬱。沉默片刻,終是忍不住內心翻滾的巨浪:“父親,諾亞夫不解,您為何對一個名不見經傳之人如此客氣?”
端坐於另一側的勃朗寧正閉目養神,縷縷路燈光線斜打,暈黃澤光灑落鬢角的虯鬚,或淺或深。魁梧身軀一動不動,髣髴將他視作透明人。
諾亞夫頓覺心中的無名之火越燒越旺,一掌猛擊車門,言語憤憤:“鄧納蘭一向自恃才高,又獨來獨往,您聲名顯赫,竟還紆尊降貴邀請他來家中做客。It's ridiculous!(這也太荒謬了!)”
“停車!”勃朗寧聲冷如冰窖,旋即看向麵目猙獰的諾亞夫,當即下令,“諾亞夫,下車!”
“What?”
“Get ht now!”
“No no no,father ,i am your son……勃朗寧醫學世家未來的繼承人……”
最後一句話,他用法語逐詞強調,雙眸瞳孔大張,驀然呈現出一種扭曲歪邪的狀態,竟令人徒生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勃朗寧深呼了口綿長的氣息,沉眉肅穆道:“我絕不允許勃朗寧家族百年的名譽,毀在你的手中!”
話落如鉦,生生刺耳。黑色雪鐵龍輪胎與地麵互相作力,碾碎了路邊一地雜亂的沙礫。
“鄧醫生,這是何意?”
端肅沉靜的書房內,光線明晰。亨廷頓·都鐸鱷晃了晃手中的辭職信,藍眸看向對麵的鄧納蘭,辨不清此刻的情緒。
鄧納蘭垂眸,斜遮右臉的劉海沾染沉色。長軀直立,不疾不徐朝他深鞠了一躬,坦然相告道:“曼達琳小姐此次哮喘發症,皆因吃了納蘭家鄉之物龍須酥,從而導致了體內肝火旺盛,引起了腸胃感染。納蘭一時疏忽,險些害了曼達琳小姐,愧對亨廷頓先生的信任。為醫者,這雙手若不能救死扶傷,羞愧‘醫生’二字。”
亨廷頓·都鐸鱷不動聲色斂眸,銳利的藍色瞳仁翕合間,心卻澄澈如明鏡:“鄧醫生能據實以告,都鐸鱷甚感驚奇。可按照鄧醫生精湛的醫術,若連龍須酥是否對曼達琳身體有害都無法分辨,那便隻有兩種可能:其一,鄧醫生所持貴國中醫之術仍有不盡人意之處;其二,有人故意借用鄧醫生,對我的曼達琳下手!”
彎月如勾,高懸於空。
“哎喲,是誰將這條流浪狗抱了回來?”
廣自貞擦著半幹的頭發,雙腳趿拉人字拖,蹙眉不悅嚷嚷道。
曼辭從林夕手中輕柔抱回棕色泰迪,不緊不慢回答他:“是我,‘清府’不可以養小動物嗎?”
“也不是不可以……”廣自貞撓了撓後腦勺,滿臉尷尬如火燒,“三個大男人……從沒試過……所以反應有些過激,曼小姐您別介意……哈哈哈……”
白羽不滿撇嘴,低聲嘟囔:“色字頭上一把刀。”
曼辭溫柔撫摸泰迪柔軟的毛發,睫羽低垂,翕合間,浸染金黃色澤,清美之容宛若從畫中走出:“回來前,我已將它在寵物店清洗,也打過了疫苗。”
言簡意賅交代完畢,她便抱著泰迪上樓,身後忽地傳來林夕充滿善意的提醒:“曼辭小姐,您落了東西。”
包裹緊實的稠布方形狀物,四向纏繞纖細小繩。銀色燈光灑落上方,墨黑小楷字跡的‘龍須酥’三個大字躍入眼簾。
“多謝。”
素手即將觸到龍須酥時,一寬厚大掌猛地將它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