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泛起刺目光圈,金逸崧強撐著薄弱的意識,顫顫巍巍塞了顆如豆般大小的藥丸。長軀斜靠冰冷的牆壁,腦袋後仰,滲人的寒風從兩側嗖嗖撲來。
傾斜的視線當中,幾棵幹枯瘦弱的草妖紛紛露出驚訝的神色。
“他他他……剛才吃了什麼?”
“沒沒沒看清楚,就是聞著好香……害得我也好想吃……”
“我知道了,是克製體內玄力的鸑鷟?”
相傳,此藥的提煉極其不易,除卻珍稀藥材,還需要用到鸑鷟身上的仙毛。因此,便將此藥取名為鸑鷟。
“難道……他是遺落凡界的仙人?”
“那正好,將他捉住,送去奇異人體解剖室。如此,咱們便可擺脫這隨時會喪生的野草本體,成為一名能幻化人形的草妖。”
“可……可單靠咱、咱們幾棵毫無妖力的小草……”
“不用怕,現在正是他最虛弱之時。咱們隻需動作利落些,他便會成為囊中之物。”
話落,空中飄出一股陰冷之笑。
風乍起,壁角某處濺落一滴水珠,恰好落在水窪中央,粼粼水澤如波紋般暈染開來。
“Hey,man,are you ok?”
一操著口濃重德語音調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上下蠕動,卻無一字落入他的耳膜中,髣髴失聰了般。
金逸崧平緩體內紊亂的氣息,強撐起身,隨手招下一輛出租車。身後的德國男人聳聳肩,掃了眼四散的枯死雜草,驚詫撿起,扔進路旁的垃圾桶。
第二日,整個葡萄酒產業如炸開了的沸鍋,報紙雜誌網絡鋪天蓋地瘋傳著一則消息-----古董巨賈兼中駐德形象大使齊維揚,正式接受加德士的酒莊購置推薦。
他坦言,已與加德士旗下員工曼達琳小姐達成共識,且隻接受她本人的專業服務。
“師傅,請將收音機關掉,謝謝。”
憨態可掬的出租車師傅瞥了眼後座纖形瘦削的姑娘,笑了笑,道:“小姑娘,有事沒事多聽聽新聞,別將自己封閉起來,多敞開心扉聆聽。”
話落,旋即切換成了音樂頻道。
曼辭默然垂眸,理了理麵上的口罩,透過幹而厚的車窗,思緒漸次飄遠......
“有點眉目了,不過不是你要查的人。”
“是什麼?”
“曾是波爾多連鎖酒莊的女主人李清荷,她並非死於疾病,而是.......”
“而是什麼?”
“而是被人送到了奇異人體解剖實驗基地。”
異人體解剖實驗基地?
那人頓了頓,繼續補充道:“此基地,表麵上是解剖自願貢獻身軀以促進科學研發的人類,實則卻是利用解剖之名,找出冥王的轉世之軀。傳言稱,一旦進入此地,不論身份如何,均有去無回......”
“它的位置。”
是誰如此殘忍,將她的母親送至此凶殘毒辣之地。
那人猶豫片刻,坦言道:“沒有了。八年前,有人找到了實驗基地的坐標,並進行了夜襲。一夕之間,整個基地不複存在......”
冷風蕭瑟,一幢古樸雅致的歐式建築外,兩旁光禿禿的樹丫如同麵色猙獰的魔鬼。曼辭目不轉睛凝視前方的冰冷建築,思緒遊移。
如果說,起初她休學,成為加德士旗下駐波爾多分公司的一名員工,是為了能夠第一時間拿回博亞絲酒莊的房產權,那麼此刻,下落不明的母親更是揪著她的心弦。
她抿了抿唇,雙手攥握成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中。
“曼達琳什麼時候回來,我給她做了好多好吃的......”
“別著急,已經派人去接她了。”
“那我去看看飯菜熱不熱,曼達琳胃不好,一會兒吃了涼的東西,最容易肚子疼。”
這時,玄關處傳來一激動之聲:“曼達琳小姐回來了。”
曼辭朝齊維揚先生頷首,雙臂忽被人用力拽住,藍眸落入一淚流滿麵的女士麵孔:“我的曼達琳......”
她驀然一怔。
眼前的女士,雖素麵朝天,卻五官端正。從她身上,曼辭感受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和力:“您是......”
“你是曼達琳,是我們出國留學剛回來的女兒,中文名字齊瀟瀟。”
齊維揚不疾不徐而來,朝她使了個真誠而善意的眼神。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扇形窗外,淺薄光線盈盈流轉,紗簾呈遞進式的碧藍,隨同輕柔婉轉的歌聲曼妙舞動。
沿著倒映纖影的青瓷地板向前,曼辭端坐於床側,輕柔拍撫李亦非女士瘦弱的肩胛,以歌聲助她入眠。
她伸手,替她撫平眼角的魚尾紋。
一整個下午,這位齊太太已將自己視作她的女兒,說話時笑意盈盈,髣髴天上的雲彩,眼神真似一個天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