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挑眼眉,薄唇掛了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指腹撚了個手勢,朝它默念了個口訣。片刻,無數縷細長的光圈從四麵八方流動而來,年獸隻覺渾身僵硬,髣髴被人牽製住了全身,絲毫動彈不得。
“你本是上古留下的神獸,因野性難馴,又無明主,不得已流浪此處。恰好本尊尚無合心意的坐騎,你不妨跟隨在本尊的麾下,成為冥界一方靈獸,你意下如何?”
起初,它並未真心臣服於他。但隨著他經年累月的披荊斬棘,四處征戰,一人一獸漸漸配合默契。冥界也在他的帶領下,成為不容小覷的一族勢力,再也不是任由他人宰割的傀儡。
冥界戰神的名號,隨同他強大的法力與卓越的領兵才能,日漸顯著。就連當時的神、仙兩界,也對這麼一位驍勇善戰、所向披靡的冥王欽佩有加。
斬塵揉了揉他五彩斑斕的皮發:“你當真以為我猜不出來嗎?”
這些時日,他總會夢到千年前那場大戰的片段。零零碎碎,卻清晰如昨。夢裏,天雷滾滾,烏雲密布。他手持亢龍長鐧,騎著年獸與弑天廝殺。忽然間,弑天不知何故突然發狂,憤憤然掏出冰魄塔,欲將天地盡收其中,再然後,自己似乎是為了保護什麼,心甘情願承受塔內冰火交融的攝取元神的妖術。那魂體分離的感受,至今記憶猶新。
欲將幾近魂飛魄散之神救活,難如登天。除了尋到離散魂魄各自棲居之處,還需耗盡一位靈力強大者的全部修為。過去數十年,撒旦與年獸已分別收集到了二魂六魄。剩餘一魂一魄,恰好落在曼辭和尚流浪身上。
“事到如今,你還不打算坦白從寬?”
年獸垂下眼瞼,默認:“是,我們都想用自己身上的修為,將你救活。八年前,我們將你打昏,借用法國都鐸鱷家族那枚擁有凝聚魂魄法力的玉璽藍戒欲將你體內的冥王喚醒。可誰知,中途生了變故,冷孱一群人竟可破界而入。”
“都鐸鱷家族,是受了何人的庇護?”
“天神宙斯。”
自宙斯與女媧雙雙羽化後,都鐸鱷城堡雖曆經風霜,倒也憑借其籠罩的屏障,得以躲過眾多災禍。
“都鐸鱷城堡的主人亨廷頓為保護女兒,替妻報仇,毅然決然放火燒了整座城堡......”
那群十惡不赦的殺人犯,也隨之喪生於火海中。
而後,為了將異類的注意力從她身上轉移,鄧納蘭便讓它將散播諸多不失消息:為了拿下都鐸鱷家族的酒莊產業,他逼迫亨廷頓簽下轉讓協議。逼迫未果,他遂放火燒了整座城堡,同時拿走了其祖傳的戒指。當然,最後一句話,他是專門泄露給了冷孱,也保了曼達琳八年的平安。
亨廷頓唯一的遺願,便是讓自己的女兒能夠擁有一份平淡安穩的幸福,勿再受到任何異類的侵擾。當時仍持鄧納蘭身份的斬塵應下此願,將小曼達琳救下後,親手送至洛麗塔身邊。同時叮囑她,切勿告知曼達琳任何關於家族的曆史。
至於其他,就隨她去吧。擁有一份活下去的動力,不論是仇是恨,總好過萬念俱灰來得真切。
可誰曾想,她居然追到了杭州。這位白矖聖使不愧是女媧親手調教出來的神族護法,聰慧敏銳。憑著一腔孤念和執著,她從不間斷挖掘亨廷頓過世的緣由。
當然,這番話,年獸自然不敢透露給斬塵,生怕無端端生出不必要的是非。更何況,依它敏銳的觀察,斬塵此刻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麵,譬如下麵這句話:“你去火湖守著他,那方荷塘乃淬煉過後的橄欖枝水所化,對他克製體內的心魔甚有幫助。”
年獸後知後覺點頭,深被自家尊主所折服。不愧是昔日號令冥界的戰神,連助攻的方法都如此鮮明有個性:“可您身上的傷......”
斬塵意思性的瞄了眼腹部,慵懶一小:“有人傷得比我嚴重多了,他現在估計正忙著如何治傷,壓根沒什麼精力再來一戰。”
目送年獸如離線的箭般離去,斬塵不自覺撫上右耳,那股莫名的怪異感如潮水般愈湧愈烈。一雙墨眸深邃幽渺,年獸一定還有什麼事情瞞著他。
一定有!
“噗......”
弑天因血脈逆流,噴出幾口猩紅之血。
夏瓊枝忙不迭封住弑天脊椎兩側的穴道,催動體內妖力替他療傷。團團黑翳籠罩整間密室,將本就森寒滲人的地輿映射得更加陰森可怖。
良久,弑天緩緩睜開陰鷙的雙眸,麵冷如寒冰。斬塵,此仇不報,本王勢不為人。
“這段時間,可有尚流浪的消息?”
夏瓊枝平整內息,搖搖頭。
“本王知道他在何處,”弑天掀起一抹奸邪之笑,輕蔑的神色髣髴未將任何人看在眼裏,“可你若想帶他離開,免不了大開殺戒。”
夏瓊枝心上一凜:“他在哪裏?”
“魔界,火湖宮殿。”
初登這方群島,火湖的嗜血之貌盡顯。滾燙如灼的烈焰四處翻騰,阻撓夏瓊枝的去路。
察覺外界之人闖入,火湖當即彙成一條欲吞噬千江萬海的巨蟒,吐出漫天炎炎的芯子,可怖至極:“來者何人,膽敢擅闖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