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年獸哭得聲嘶力竭,臉色慘白。當年未曾參與他們的謀劃,它理所當然以為是白矖害得斬塵元神散盡,從此對她懷恨在心。所以在騙取尚持曼辭身份的白矖為斬塵取出虞美人碎片時,他隻覺痛快,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可如此看來,他真的是大錯特錯。
這天地間唯一的聖使,以解救蒼生為己任的白矖,如今遭弑天利用,煉化成妖。
“這一切,很快便會結束!”
渾身散發幽沉藍光的女子,緩緩飛身上半空。刹那間,天穹電閃雷鳴,丘巒崩摧,地輿坍塌焚裂,萬物悲鳴。
不!
斬塵縱身一躍,緊緊摟住施法的女子,如浪濤般的記憶滾滾而來,薄唇覆在她耳邊:“休想丟下我一個人。”
計劃被他識破,白矖睜開雙眸。含笑看著他。果真,在六界中,瞞得過其他人,卻始終瞞不住他。
千年前那場大戰,不該再有後續。唯有毀了冰魄塔,作惡多端的弑天才會真的灰飛煙滅。
可如何毀?
“白矖,這天下唯有你,可以與它……同歸於盡!”
女媧身歸混沌前的諄諄提醒言猶在耳。
白矖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指尖殘留的溫柔輕柔摩挲他的輪廓,兩世的愛戀癡纏,卻始終無法贏得相守的機會。
“我愛你。”不論你是誰。
細臂攀上他的後頸,唇齒相依,縱容自己的舌頭不停地深入。就讓她在臨死前,最後再任性一回吧。
斬塵用盡畢生力氣,將她箍緊在懷中:“我絕不會讓自己的女人死在我的麵前。”
白矖一把咬住他的下唇,淚水沾濕了二人的雙頰,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最後,她埋在他的懷中,輕若無聲道了句:“對不起……”
“白矖,殺了他!”
妒火中燒的弑天燃起滔天怒火,欲將斬塵除之而後快。而那壓在極地冰川下的冰魄塔瞬間飛出,地動山搖。
斬塵身形一旋,後頸忽然傳來一陣通體麻痹的刺痛感,渾身一下子戰栗起來。在他驚愕的眸色中,白矖含淚將他送至年獸身旁,以幽藍光圈罩住他們。
她捏了個決,讓他陷入昏睡。既然你不想讓我死在你的麵前,那就讓你好好睡一覺。醒後,一切就都解決了。
“白矖!”
撒旦欲破光罩,卻被瞬間彈了回來。
“沒有用的,”年獸守著自家主人,雙目空洞,“聖使以自己骨血造就的屏障,誰也破不了。”
白矖逼出體內的聖靈元神,雙掌相合,在狂風暴雨中,凝聚蒼生之氣。玄乩斷,爻無痕。六界生,卜祭天。她驀然睜合力,將靈氣緩緩注入體內,藍眸堅韌如磐石,毫不猶豫飛向冰魄塔。
隻一瞬,兩股強光相互碰撞,天地間的地平線合二為一,轟隆作響。良久良久,一切徹底歸於平靜。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曼辭緩緩掀開重如千斤的眼皮,洛麗塔一本正經誦讀《木蘭詞》的難為模樣,讓她有些忍俊不禁。
這怪腔怪調的聲線,還是少折磨她的耳膜為妙。
一抹強光透過晃動的白色紗簾刺上她的雙眸,曼辭微偏視線,昏睡多時的聲音帶了些許沙啞:“母親……”
“別吵別吵,我已經快想出這個字怎麼念了,”一貫以女強人自稱的洛麗塔此刻正抓耳撓腮,不斷努力回想,“是第幾聲來著?第四?還是第二?”
曼辭莞爾,不疾不徐替她解惑:“驪山語罷清宵半,‘宵’字,念第一聲。”
“不錯不錯。”
洛麗塔如釋重負幹笑兩聲,忽然一愣,尋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頓時淚流滿麵。
曼辭捂著幾近要被嚷聾的雙耳,從未想過強勢霸道的洛麗塔會有如此軟弱的一麵。見她還未有收斂的意思,忙不迭塞了塊餅幹給她:“母親,我渴了。”
一聽到女兒要喝水,洛麗塔完全顧不上浸滿雙頰的淚水,焦急忙慌遞了個玻璃水杯過去。
曼辭潤了潤喉,這才得空道出心中的疑惑:“我怎麼會在醫院?”
腦袋裏空蕩蕩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提及此事,洛麗塔仍舊義憤填膺:“還不是你們學校那場什麼《盛世年華》的電影,非要在禮堂舉行。”
按照洛麗塔的回憶,曼辭勉強拚湊出了自己住院的原因。電影播放完畢,主演被邀請上台。誰知頭頂的吊燈忽然砸落下來,學生們嚇得魂不附體,四處亂竄。
而她與林早正坐在中央,水晶吊燈砸下來前,她便已眼疾手快將林早推了出去,自己卻險些命喪於此。
“上帝保佑,要不是那位好心的工作人員,恐怕你這條小命就真的難保了……”
洛麗塔雙手捧臉,又開始哀嚎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