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齊瀟瀟替曼辭拍了拍左肩胛蹭到的灰塵,溫柔一笑。
曼辭搖搖頭,也學著她彎了彎唇角,先是左邊,然後再是右邊。可又不對,彎了左邊,右邊被拉下來,彎了右邊,左邊被扯下來。這就好比搖擺不定的天平,顧此失彼,始終無法平衡。
最後她靈光一閃,伸出兩根青蔥食指,對準兩邊唇角一提,弧度同時上勾,滑稽又好笑。
“真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
齊瀟瀟揉了揉她的長發,不自覺憶起兒時與父親玩樂的場景,眉眼頓時染了抹淡淡的哀愁。
“這位小姐,”鄧納蘭斂起陰鷙的神色,朝齊瀟瀟微微頷首,一副儒雅俊逸的紳士模樣,“請將我的未婚妻還給我。”
未婚妻?
齊瀟瀟默然片刻,向他發難:“你是誰?又有什麼證據證明她是你的未婚妻?而且我看這小姑娘的神色,似乎不認識你。”
“我叫鄧納蘭,是一名醫生。”鄧納蘭露出一個禮貌之笑,對於故事的編造簡直就是信手拈來,“三年前,曼辭遭遇了一場恐怖襲擊,醒來後就如同一個三歲孩童,失語加失憶。我痛不欲生,卻不想放棄。三年來我帶著她走遍曾經留有我們足跡的地方,希望能以此喚醒她的記憶,川西也是其中一站。可沒想到......我們租車行到半道,被一夥車匪盯上,多虧了這位裏奇先生,我們才得以逃脫。”
話落,陰沉的視線微偏,裏奇怔愣片刻,旋即配合他的表演:“要不是我,你們還有命在這裏吵吵嚷嚷?”
曼辭仍舊怯生生躲在齊瀟瀟身後,腦海中不斷回顧的,依舊是他剛才滿頸鮮血躺在地上的可怖模樣,心中尚有餘悸。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這一下如此猝不及防,髣髴有什麼東西從心底湧了上來,隨著他吟誦詩詞的低沉聲線一點點牽扯出來。她欲伸手觸摸,卻始終找不到它的方向。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如寶石般清湛的藍眸不知為何噙滿了薄薄的淺霧,髣髴丟失的某樣東西,正緩緩朝她走來。
曼辭翕了翕鼻翼,月牙般的指尖沿著他的輪廓勾勒,可腦海又湧起一股不對勁。究竟哪裏不對勁,她有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這個念頭剛起沒多久,一股心酸的滋味瞬間從喉頭蔓延,髣髴心髒格外蠻不講理地控製了思緒。
秋風溫柔如水,枯枝殘葉卻接連落敗。
夏瓊枝靜靜立於陽光下,一身簡單的家居服,明淨的落地窗上殘留幾筆娟秀的字體。
“小心著涼。”
一件深色的外套覆上她的肩胛,替她遮去帶著微涼意的秋風。
“你看那棵梧桐樹,垂落的枝葉依舊綠油油的。反觀旁邊兩棵,與它一比,倒是相形見絀了。這還沒到中秋,便已凸顯出不同植物類之間的自然規律。”
夏瓊枝雙手交叉,瓷白的拇指每隔幾秒便開始畫一個圈,髣髴是在安撫著什麼,又似在歎息什麼。
尚流浪負手持立,深邃的眸光陷入了沉思:“受了傷就安心靜養,別胡思亂想。”
“尚流浪,”夏瓊枝從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低喑的聲線輕若無聲,“我不需要同情。”
那天,她趕到高架橋時,被擁堵不堪的場麵嚇得心口一凜,實在顧不得其他,徑直撲上去替他擋下了那些突如其來的拋擲的硬物所造成的傷害。
一陣風起,又飄下無數落葉。
尚流浪轉過身,不願與她正麵起衝突。眼底淌過一抹放縱的心疼,卻又很快斂去。
“也對……你的同情心給了我,珍貴的愛卻給了她……與收養的表妹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自然心心相印……隻是可惜,她已經死了……”
她眼圈泛紅,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沉不住氣,她隻知道自己的嫉妒達到了發狂的頂點。
尚流浪當即冷下臉來,麵沉如鐵。一步步逼近她,陰冷的神色罩落她的麵容:“你說的沒錯,她在我心中是獨一無二的存在,誰也無法取代。
“五十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不論是誰傷害了小曼子,就算窮極一生,我也不會放過他。妊神星與冥王星的恩怨,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可你偏偏不肯放過早已投胎轉世的小曼子,一再設計汙蔑她的名譽。
“可你萬萬沒有想到小曼子身後擁有如此多堅強的後盾,逐一替她排憂解難,這步棋徹底陷入了僵局。恰好撒旦朝你拋來了橄欖枝,你便順水推舟,將廣自貞引到了蜃山。但你一定想不到,能將異能王喚醒的,唯有異女,所以撒旦是不會讓小曼子出事的。可鄧納蘭不一樣,他渾身戾氣,濁氣沉濃,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小曼子一旦落入他的手中,不死也會脫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