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帶了股熱風的燥悶吹動了竹林,竹笙瑟瑟瀟瀟,一聲又一聲,像是在喚誰歸家。
曼辭從混混沌沌的昏睡中醒來,眼底落入一片駭人的場景——原本粉刷得雪白如玉的天花板,此刻陡然生出四五條斷裂的暴口,犬牙交錯之間,無所遁形。視線再移向四周,皆出現同樣的裂痕,觸目驚心。原本木質的門框和窗扉也一並毀損,完整漂亮的菱形小軒窗,孤零零掛著兩個遍布灰塵的小角……這一切的一切,莫不在透著一股慘烈又可怖的淒楚狀。
緊接著,傳來一陣因驚懼而摔碎的玻璃聲。一個女傭打扮的婦人,滿臉驚恐,髣髴她是修羅場中的惡魔。再然後,數十名膘肥體壯的男人舉著凜冽的激光槍,團團將她所在的地方圍攏。
她滿臉蒼白,掩著唇咳嗽了好幾聲,隻覺口幹舌燥,喉嚨一片沙啞。而那一群人立馬風聲鶴唳,接連退了好幾步:“不、不準動!”
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曼辭揉著突突跳動的額角,髣髴被尖銳的刀片狠狠切斷了神經一般。
“大小姐——”
整齊劃一的恭敬聲傳入她的耳膜,下意識抬眸,白羽蒼白的臉色上閃爍著一雙陌生又有些恐懼的眼睛。
世界嬗變無窮,而天邊低垂的顏色像被碳筆勾勒後再一筆一筆地描上去。
曼辭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回憶的漩渦卻在不知不覺中打開,如同吸附磁鐵石一般將她徹底吸了進去……
“兌現你的承諾。”
林夕用了一個細小如豌豆般的藥丸遞到白尤達口中,旋即又凝聚了那一團不知名的能量將蔓延了他上半身的毒液一點點清除,也算是救回白尤達一命。
曼辭轉過身,透過菱形窗戶的光線幽幽灑在她的手上,手腕嬌白如雪,指腹輕柔摩挲掛在上方的青鳥飛魚手表。
拜托你們了。
取下手表,團握在胸口,睫羽顫動間,徐徐闔上。不一會兒,泛著白色的光圈將婀娜曼妙的身姿緊緊籠罩,明玉反手一檔,落入眸眶中的那道身影卻如同從天而降的九天玄女一般光彩奪目,讓人驚歎。
再留意周圍的場景時,她的眼前霍然出現了一道瘦削的長軀,那熟悉又寬厚的背影瞬間刺激她的鼻尖,哽咽著聲線輕喚他:“納蘭……”
一身白色襯衫搭配工裝褲的鄧納蘭瞥見是她,眼底閃過一抹失望又落寞的神色。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能再見曼辭一眼。
此刻停留在她體內的這一縷承諾,是他留給她的護身符,沒想到卻成了她借花獻佛的許諾。
“有什麼事嗎?”
一句話,瞬間將明玉甩入無窮無盡的深淵之中,心不斷往下掉,越來越沉,越沉越掉,沒有盡頭似的。
她強顏歡笑上前幾步:“我……我是明玉……”
“我知道。”
“你……好嗎?”
“無所謂好與不好。”
他說的是事實,承載著諾言的一縷魂魄,也就那樣。
她想方設法的尋找話題,卻被他三言兩語就給打發完了。到最後,她的舌頭就像鐵錘一樣僵直,無法卷曲,直到吐不出半個字來。從未間斷的情緒如同泡在悲傷又失落的鹽水中,逐漸沒過頭頂,席卷她的全身。
如果此刻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他心愛的女人,興許一切就不會如同現在這麼尷尬而勉強。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曼辭忽然睜眸,整個眼眶露出尖銳又陰柔的狠色,髣髴被什麼東西所控製。青鳥和飛魚在她頭頂盤旋,淩厲的叫聲卻絲毫喚不醒她的意識,緊縮的瞳孔又一次渙散。
聞聲趕來的白家保鏢舉起手中的激光槍,不由分說對準神思渙散的曼辭。青鳥和飛魚護主心切,撲陵著雙翼朝保鏢們攻去。一時間,整個白家別墅的上空雜糅著嘶鳴和槍聲,尖利又可怖。
“攻擊它們的胸口!”
嘭!嘭!嘭!
後院彌漫著一股濃霧,激光槍內迸射而出的鎏金長繩緊緊係住它們的雙爪,與此同時又套住它們的雙翼和頭部,如同五馬分屍般朝不同方向拽去。
掙紮的叫聲混合在槍聲之中,淒楚又悲鳴,驚醒了神思恍惚的曼辭。
而白羽趕到時,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雙眸狠厲的曼辭,踏著保鏢們的屍體,在浸透了猩紅鮮血和滿目瘡痍的地輿上,小心翼翼抱起奄奄一息的青鳥和飛魚,視線停落在空中某一虛無的點上。
“嗚哦——”
它們發出最後一聲將叫喚,在她懷中,緩緩閉上了雙目。天雷滾滾,遮天蔽日間,髣髴也奪去了她眼底的一抹璀璨亮光。
“說!她究竟跟你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