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輕柔替她撥掉沾染在唇邊的碎發:“活了這麼多年,也算悟出一些道理。晉代張華曾說,水之怪為龍罔象,木之怪為躨魍魎,土之怪為豶羊,火之怪為宋無忌。其實說到底,這些不過都是人臆想出來的東西罷了。而人一旦選擇相信科學、推崇唯物論、給予身邊人全身心的相托,哪會有如此多的爭論不休與悲歡離合?”
夏瓊枝埋在他的懷中,一言未發。
“當然,”他凝眸遠眺,蕩漾在湖水中的波光恰好折射在他的臉龐上,發出熠熠生輝的顏色,“擁有這些信念的前提,是你能在我身邊。否則,得到了天下,卻失去了你,還有什麼意義?”
捫心自問,夏瓊枝啊夏瓊枝,你真的舍得離開這個為你連全世界都不要的男人嗎?
她抿了抿唇,滿腹心事與他對視:“三良,我......有話要對你說。”
“這麼嚴肅?”
“你先答應我,不準擅自做主,不然我立馬消失在你的眼前。”
這下,尚流浪眉頭一皺,旋即正襟危坐,手中的力道不自覺加大了好幾分:“什麼事?”
深吸了好幾口氣,正欲開口坦言,右手上的脈搏忽然跳動如擂鼓,扯動她身上的敏感神經,血液的流動也加快了速度。
她看著手腕上那根扭動如蛇狀的銀光動脈,輕輕闔上雙眸。
是東方!
他終於出現了。
妊娠星中,唯蝶翼族人最喜流光溢彩之物。因此他們對於人體內部的結構也喜歡染上耀目的色彩。比如喉結滾動時是赤紅色,再比如嘴唇是鎏金色,再比如......而對於有著族輩血脈的宗族人來說,當在不同星係,一旦他們露麵,右手上的青筋動脈就會出現銀光色澤。
不遠處,幾片紫荊花的花瓣掉入湖水中,隨波蕩漾,滌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流光。
嘭!
消音器隨同霧茫茫的夜色一並吃掉了十數條人命。
四個身著緊身衣的男人翻牆躍下,掏出一狀如蜘蛛般的探測儀,撳亮其中的按鈕,密密匝匝繞在四周的紅線旋即顯露出來。他們不慌不忙,如同訓練有素的士兵,憑借出色的身手繞過障礙物,繼續向前行進。
與此同時的書房,看似融洽樂樂的交談中,帶著針鋒相對的指摘---
“東方先生初來乍到,想必對於裏昂的情況也不甚熟悉,不如......”
“子非吾,焉知吾之事哉?”
“鄙人不才,雖把家安置在裏昂,世界各地的消息倒也是靈通的。”
“成大事者,需忌諱聰明反被聰明誤。”
“看樣子東方先生已然胸有成竹,不如接下來的任務,就交個你來執行,如何?”
“強龍不壓地頭蛇。”
白尤達別過頭,握拳抵唇作咳嗽狀,眼底淌滿滔天的怒火。
“好了,”庚老頭絲毫不想理會這種無所謂的爭執,兀自下命令道,“白尤達,給你三天時間,找到兩百個擁有引力波的異能者後代。東方,監視好深潭中的那兩人,切不可讓他們與異女彙合,壞了異能王的大事!”
庚老頭陰狠勾眉,接下來的遊戲,越來越有意思了。
啪嗒!
枯樹丫斷裂的聲音。
“誰?”
一道影子閃過,被東方投擲而出的瓷碗擊中,掉落在地的猩紅血液形成了一條蜿蜒可循的線路。
“白先生,”東方漫不經心挑眉,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嘲諷,“你的地盤還真是狀況百出啊。”
白尤達雙目緊鎖,渾身冷如寒冰。正預備朝庚老頭負荊請罪,如密林般的子彈從四麵八方掃蕩過來,緊接而來的是爆破力十足的炸彈。
夜色越發沉濃,烏雲蔽月,浮散在空中的霧氣也如同折疊的白紙般飄飄蕩蕩,能見度甚低。
撲通---撲通---
白羽捂著髣髴被人生生劈成兩半的後頸,有種被撚成齏粉的錯覺。滿手濕稠,步伐踉踉蹌蹌,有些辨不清前頭的方向。
她花了好幾天時間,終於探聽到金逸崧他們被關押的地方,趁今夜大霧席卷裏昂之時,偷偷去將他們放出來。
沒想到才剛出院子,就嗅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自小,她就擁有一個靈敏又神奇的鼻子,可以通過四周的環境辨別什麼人何時經過,並靠嗅覺來辨別此人的品性究竟如何。迄今為止,從未失手過。
而就在剛剛,混雜了好幾股渾濁的氣息讓她心生慌亂,髣髴正在無形中操控她所有的行為,一股突如其來的恐懼支配她的全身,讓她徹底無所適從。她勉強穩住心神,披上隱形衣,沿著殘留渾濁氣息的方向走去,嗆鼻的味道越來越濃重。
強忍著不適側耳偷聽,本就蒼白的臉色愈加慘白如雪。
沒想到她一向敬愛的叔叔,居然......是個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