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那位姑娘早有意中人?”
納蘭搖搖頭。
顧貞觀再猜:“那是已為人婦?”
納蘭還是搖搖頭。
顧貞觀冥思片刻,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那個姑娘,是去了某個你不能企及的地方了吧,不然怎會將你折磨得如此形銷骨立?”
這回,納蘭沒有搖頭,隻是彌漫在口中的苦澀,髣髴比誤食了黃蓮的芯子還苦:“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裏憶平生。”
“既是如此,何不主動出擊?”
納蘭神色一愣,忙作了一個禮:“梁汾兄,容若願聞其詳。”
風中搖曳的繁花在空中不停地飛舞,幽香馨甜。薄霧氤氳,簇擁的場景好似人間仙境一般。
在某個看不到的角落,一團黑翳將納蘭適才做出來的詩詞凝成一團沉濃的陰霧,被猙獰的手掌緊緊攥住。
“夫人,快來。”
正在專注撣衣的明珠夫人聽到丈夫的喚聲,趕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步履迅疾走了過來:“何事呀,老爺?”
喝了口茶的武英殿大學士明珠,迫不及待朝她招了招手:“夫人的品味一向深得我心,不知這幅簡素的丹青,可入得了夫人的慧眼?”
明珠夫人接過丈夫遞來的丹青,緩緩拂開卷在一起的卷軸。不到片刻,一手持菡萏的端淑女子,儀態姿麗,姝容秀雅:“這、這是......”
對於自家夫人眼底流露出來的震驚與欣喜,明珠一覽無餘:“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盧沛辭。”
明珠夫人聽他這麼一描述,也了然於胸次。可知子莫若母,明珠夫人斟酌著:“隻是容若他......”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若是個孝順的孩子,盧家這孩子,他會喜歡的。”
明珠夫人被丈夫一哄一撫,懸著的心,也逐漸放下。
這頭,是繁花飄落,納蘭撥彈著古琴,口中輕喃著: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漆黑又明湛的眼底閃著晶瑩的光芒,溫柔又和煦,好似太陽初升時,緩緩灑下大地的金燦光澤。
而另外一頭,是明珠夫妻二人正眉飛色舞的討論接下來的三書六禮,臉上盈盈閃爍著喜悅的神采。
至於這個號稱顧貞觀的男人,在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後,旋即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明府,好似從來沒來過一般。在巷口的隱蔽處,旋即變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他斜勾唇角,掌中團起一團黑不溜秋的陰霧。上方被收攏的詞作在不停地打著旋兒,逐漸消融在他的黑翳之中。
啪!
鳳凰赤鞭狠狠砸碎即將融化在他掌中的黑翳,一身紅衣勁裝的盛青茗,在獵獵風聲中,斜著眼角,淩厲看向妄圖操控一切的齊憶瀟:“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齊憶瀟單手環在胸前,朝她行了個標準的歐式紳士禮:“盛青茗小姐,初次相見,請允許我---”
一道凜冽的鞭鋒揮斷了他的自我介紹:“廢話少說,你化作顧貞觀的模樣與納蘭容若相見,還唆使他在病中就進入殿試,一再篡改曆史。今日,我非將你擒住不可!”
康熙十三年五月丙寅,孝誠仁皇後生皇二子允礽時,初難產,後血崩,不多時而亡,年僅二十二歲。諡曰仁孝皇後。
今夜的暮色濃沉深遠,縹緲浮動的薄雲層層遮蔽,好似進入了極地的永夜,伸手不見五指。垂掛在廊簷四周的遠山近水燈籠隨風飄動,映落在四周的光澤輕輕晃動,將坐在廊下的纖細身影籠罩出一股朦朧的氤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