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將、將徹查多名宮人失蹤案的任務交給了索、索大人．．．．．．”
“她醒了？”
她？
盧沛辭將探尋的眸光睨向齊曆，後者眼神有些閃避，慌亂著搖了搖頭。耳邊蕩過一陣風，將他濕漉漉的衣擺揚起：“公子－－－你去哪裏－－－”
還沒追上去，就被盧沛辭輕柔的語調喚住：“夫君口中的她．．．．．．是誰？”
他手忙腳亂一番，不知從何開口，欲哭無淚懇求道：“夫人，您先想辦法阻止公子吧，否則．．．．．．倘若您真的想知道那個人的事情，以後可以親自詢問公子。”
明珠的馬車剛離開沒多久，納蘭便在蒙蒙細雨中上了馬。月白長袍浸濕了兩側的肩頭。他攥緊韁繩，絲毫不理會布滿麵容上的水珠。
“夫君－－－”
盧沛辭追出來時，隻能遠遠看到策馬而去的一道白影，雨水沾在她的睫毛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哇－－－
循環往複的嬰孩啼哭聲震碎了人的心弦。
“湘雲姐姐，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是啊，再讓公主這麼哭下去，嗓子遲早會壞的。還有小主，她不讓任何人進去，精神會受不住的。”
湘雲來回踱步，額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滴：“小郭子，皇上那邊如何？”
“從昨夜馬大人出事，朝內眾臣連夜趕來，一直到現在，乾清宮半點風聲都沒露，不知在商議著什麼。”
小郭子話音還未落全，裏屋內繼續傳來明銳的撕扯著嗓子的啼哭聲。
“憲兒乖。”
馬佳氏抱著女兒，靜坐於地，眼眸凝視著空中某一虛無的點，瞳孔渙散。她生了三個孩子，歿了一個，另一個為保性命，送去了宮外撫養，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女兒，卻又被孝誠仁皇後留下的魔爪險些加害。
自我嘲諷笑了兩聲，苦澀的淚水沾在眼睫處。入宮這麼多年，她盡量讓自己不要出頭，也維持著體貼溫柔的形象，按捺著性子等待他的寵幸。熬了許久，卻比不上內務府的一個包衣。
自古以來，皇帝的風流情，何曾為誰駐足過？
馬佳氏輕柔撫摸著哭得滿臉通紅的和碩，嘴角上掛著一抹黯淡的淺薄笑容。指尖沿著和碩幹巴巴的嘴角下滑，水綠色的琺琅停留在一掌足以握的脖頸處。
她輕輕闔上雙眸，掌中的力道正欲使出，淚水斑駁的和碩立馬被抱走：“長公主隻是餓了，湘雲姐姐，勞煩你將長公主帶去奶娘處。倘若皇上派人問起，你隻需回答和碩公主染了風寒，咱們小主也受了感染，太醫建議需靜養，暫時不見外客。”
湘雲從我懷中接過長公主，哽咽著喉頭在我耳邊低語：“清兒，小主．．．．．．就擺脫你了。”
我朝她使了個安心的眼神，在馬佳氏怔愣的神色中，將她從地上小心攙扶至帷幔床榻旁。
“你－－－”
“小郭子，”我聲線輕柔打斷馬佳氏的聲音，“還不趕緊去太醫署，替小主取退燒藥來。記住，不論是什麼人問起，你隻一概回答小主高燒不退，且臥床不起。”
小郭子應了聲，房門在他的身前緩緩闔上，連帶走最後一縷透進房內的最後光線。
馬佳氏領悟到我的意圖，旋即露出一個哀莫大於心死的笑容：“算了吧，這是我的命數，我認了。”
淡去的光線，髣髴也將她的心門緩緩闔上。
“小主口口聲聲說著命數，可容清兒問一句，你真的甘心嗎？”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有誰會在乎？”
“那麼固倫公主呢？”
“固倫……”
馬佳氏喃喃自語著，一雙黯淡的杏仁在俯睨手中狐狸掛飾的刹那，淚流滿麵，“……我的和碩……”
我跪蹲在她身前，視線也移向那頭憨萌可愛的小狐狸：“固倫公主會健康平安的長大，擁有一個疼愛她的駙馬，和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你不該，也不應剝奪她未來的權利。”
“未來……多麼遙遠又不可企及的兩個字……”
“既然不可企及，那就試著走過去看看，或許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馬佳氏忽然看向我，眸光裏蕩起細密的微波，旋即露出一抹探究的笑容：“你和白羽的一言一行，不像是出自窮苦人家。很多見地和想法，甚至比很多人要……特立獨行得多。”
又或者說，是很多女人，包括她在內，都是不敢輕易幻想的。比如說放棄裹小腳，比如說脫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紫禁城，再比如說……
浮動的眸光再次聚焦，光芒好似被畫家深深地添了一筆，灼灼閃爍著光澤。一張精巧又美麗的五官映落在她的眼底，浮動的眼眸髣髴能攝人心魂般。
皇帝的真心，興許也可以為誰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