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節當日
“湘雲姐姐,我來幫你。”
接過湘雲手中的落櫻雕白鶴的托盤,凝萃晶瑩地荔枝被盛在水綠色的玉盤中,顆顆飽滿鮮亮,醇香濃鬱,散發著誘人的色澤,讓人垂涎三尺。
果肉映照我的麵容,將我帶回八歲那年的盛夏。溽熱又煩悶的下午,夏蟬知了一直在叫個不停,我仰頭凝視麵前這一棵荔枝樹,刺眼的光線在我眼眸中流轉。
快速脫掉白色的涼鞋,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峻茂哥哥說了,隻要我能從這棵樹上摘下一百棵荔枝,他就願意陪我玩。
五顆、十一顆、三十二顆……九十八顆……
正當我摘得大汗淋漓之時,不知從何處伸過來的長杆猛然打中我的手臂,荔枝悉數從懷中掉落,灑得滿地都是。
“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溜進來偷東西!”
糟糕,我都忘了這件事。
頭戴草帽的老爺爺瞪大眼睛看著我,雙手叉腰,滿臉嚴厲:“給我下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怎麼辦?怎麼辦?
我急得眼淚直掉,在他的怒喝聲中,腳下一個踏空,猛然從樹上掉下來,絕望閉上眼:“死定了死定了……”
髣髴從天而降的一雙手臂緊緊抱住我,滾了兩圈,揉著撕疼的手臂,蹙眉喝了我一聲:“閉嘴!”
熟悉的聲音將我哭得梨花帶雨的情緒止住,氤氳的視線中,冷冽的麵容卻是我唯一發泄的途徑。我掏出口袋裏的零花錢,啞著聲音解釋:“我、我沒想偷……買……我會買的……”
“真拿你沒辦法。”
夕陽西下的晚霞,將天邊映照得明豔精彩。他勾起的唇角,無奈中帶著明朗的笑意,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
身旁的人影接連移動,我斂下沉緒,從回憶中緩過神來,跟著她們前移的腳步,亦步亦趨邁進大殿。
依禮放下托盤,卻被一道灼熱的視線深深凝視。我不由得掀眸,對上一雙深情款款的瞳孔。
怔愣片刻,旋即福身告退。
這位聞名遐邇的納蘭容若,本就與清朝的皇室沾親帶故,加之其嶽丈大人盧綦,乃此次荔枝節的‘供應商’,他自然也在受邀行列之中。
在殿外等候片刻,收到小紙條的龍照便借機尋了出來,箍住我的肩膀,滿臉的急不可耐:“白羽現在在哪裏,快帶我去見她。”
我將手指抵在唇口處,示意他小聲些,前後左右掃了一圈,確定無人後,才道:“她現在很安全,隻是現在不方麵與你相見。”
聽到白羽平安無事的消息,龍照的心放下大半。出獄後,他不遺餘力到處跑,就是為了追查齊憶瀟的下落,將白羽救出。
穩住情緒後,他再次發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她?”
我抿了抿唇:“要不這樣,你有什麼想對她說的,就寫下來,我幫你轉交給她。”
“我……其實就想見她一麵……”
他低垂著眼簾,從內衣口袋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信封正中央寫著:白羽親啟。蒼勁有力的字跡,一氣嗬成。看筆跡,已有些日子,加上時常摩挲的緣故,微有些淡色。
我接過他的心意,對他此刻的失魂落魄報以淺笑:“倘若能讓白羽見到你這副模樣,一定會相信你對她的真心。”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見到她的第一眼,眷戀的情緒就不斷翻湧。與她接觸的時間越長,越是割舍不下。這是我從未有過的體驗,不瞞你說,我起初是害怕的。我像是著了魔般,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好似被人深深雕刻在了腦海中……”
我心有所觸:“即使逃避全世界,也要麵對你自己。”
龍照凝視著滿天繁星:“那裏麵,是我對她的心路曆程。替我轉告她,不論她是否願意,我龍照此生,非她一人不娶!”
我鄭重點頭。
與龍照分開後,我又陷入了新的一輪沉思。夜風幹淨清爽,月光皎潔,靜謐又愜意。廊道燈影交纏,鳴叫聲聲入耳。如此良辰美景,不與心愛之人一同欣賞,還真是可惜了。
我坐在玉階上,雙手托著腮:“燈影伴鳴梭,織女依然怨隔河。曙色遠連山色起,青螺。回首微茫憶翠蛾。”
原來這首詩的意境,竟出自這麼清幽又孤寂的情景之下。
“淒切客中過,料抵秋閨一半多。一世疏狂應為著,橫波。作個鴛鴦消得麼。”
白袍隨風擺動,長靴落在我的身側,足以抵擋月下的銀紗。
淡幽幽的光澤從他的腦海中緩緩飄入我的額際,同時掀起體內一股巨大的異能波。
“你之所以三番四次拒絕我,是因為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