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忙追問:“是什麼?”
嚴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哽咽在喉頭的一句話:“我母親生前最愛的銀鐲。”
透過他淒冷落寞的眼神,好似回到了當年那個撕人心肺的夜晚。無數灼熱滾燙的火光將嚴府團團包圍,狠厲擊中他的腦袋,將他拽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淵。
第二天,我依舊待在馬府中,一麵將昨夜發生的事情分析給他聽,一麵替他塗抹脖頸處的傷痕:“你說,會不會是齊憶瀟在搞鬼呢?”
除了他,我想不到還有誰有這個能力。
正當我在苦思冥想之際,門口處傳來一些聲響,好似有人在低聲交談著什麼。
門扉打開的刹那,交談聲戛然而止。我神色怔愣地看著眼前這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也在看著我,與其說看,倒不如說是用一種探究的眼色上下掃視我。
“你就是昨天那個闖進馬大人房間的丫頭?”
一橫眉豎鼻的女人指著我。
“玉廚娘,怎麼說話呢?你該這麼問。”一拿著馬刷的尖臉男人朝我挑了挑眉,“小姑娘,昨天,你跟我們大人孤男寡女共處了一室,是不是打算嫁給他?”
“胡說,藺如哥哥將來的娘子,隻能是我是我是我!”
一個雙丫髻打扮的粉嫩小姑娘竭力擠了進來,邊嚷嚷著邊哭鬧道。
我:“......”
真是風中淩亂。
一個昏迷的病人,晚上除了休養,還能做什麼?
勉強穩住有些頭疼的心神,房門在我身後闔上:“大家如果有什麼事情,不妨找個地方坐下來說。峻---馬大人現在需要的是安靜。”
一群人好不容易被我勸走,身後又落下一道影子:“清兒---”
這是......
“白羽。”
眸眶泛紅的白羽,翕合著鼻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別怕,你還有我們呢。”
世人都說,世上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你的痛苦,在別人看來隻不過是一場哭鬧的笑話。可隻有經曆過的人,或者將你放在心口最重要位置的人,才會為你憂心忡忡,牽腸掛肚。
指尖輕柔替白羽撫了撫眼角處的淚水,含著笑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視線前移,不遠處的曲闌中,持立了一道長影,俊拔的姿勢像極了一棵鬆柏。淺光映照在他的輪廓中,冷冽了多日的麵容,因白羽的到來,唇角終於翹起了一抹弧度。
腦海中再次閃過那抹撕心裂肺的畫麵,我猛地一個哆嗦,下意識將那些可怖的預感強製性的從腦中擠走。
“你的手怎麼那麼涼?”
白羽摩挲著我的手掌,滿臉憂心。
為了不讓她發覺我翻卷如洪水般的情緒,我用了幾分力道咬了咬蒼白的唇角,讓自己看起來有些精神:“你來的時候沒有被人發現吧?”
這句話似乎觸到了她柔軟的心房,羞澀朝後看了眼,整個耳後根浮起一抹薄薄的紅暈,回答我的聲音低如蚊呐:“嗯......路博文照顧青茗姑姑,我實在放心不下你,就下山尋你,恰好碰到了他,就帶我過來了......”
“不好了不好了---”
梁竹驚慌失措跑了進來,險些跌下台階。他的手中,攥著一張淺色的通緝令。再看上麵與我略有幾分相似的麵容,還有上頭的內容,我終於確定,康熙這是要逼我自己出現。
“不行,”嚴格第一個提出反對,“你私自從宮裏跑出來,這次回去,肯定是凶多吉少。”
梁竹歎了口氣:“可要是現在不回去負荊請罪,一旦被抓住,那可就是罪加一等了。”
“馬大人是為我嚴家的事情才被傷成這樣,你們更是為了替我父親翻案,出了不少力氣,我去求見皇上,讓他網開一麵。”
白羽攔住他:“不行,你不能去,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我已經決定了,你們阻止不了我。”
又是一番拉鋸戰,我低垂著視線,想著,如果峻茂哥哥在,他會想到什麼樣的解決辦法呢?
後腦勺一暖,溫熱的手掌貼著我的長發,略帶沙啞的沉音從我耳廓中滑過:“你可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區區這麼一件小事,就被它給難住了?”
我愣了一秒,當即從椅上彈起。渾身纏滿繃帶的尚峻茂,不過一日的工夫,麵容消瘦了不少,身軀微晃,眼角卻掛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峻茂哥哥---”
我小心翼翼挪著碎步,想碰一碰他,覆在他身上的白布讓我止住了這個念頭,手掌猶豫地伸縮著。
“又不是泡沫做的,哪來的那麼嬌氣?”
聽他這麼一說,我便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撲進他的懷中,肆無忌憚痛哭起來,一味的訴苦道:“我討厭做決定,我一點也不想長大,我不能沒有你---”
幾道視線還停落在這處,尚峻茂一個眼神掃了過去,幾人摸了摸鼻子,識相退了出去,躡手躡腳的梁竹還特體貼替他們闔上了門扉。鼻尖呼出一口長起,髣髴落下心頭的大石般。他們家這位馬大人,終於可以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