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宮裏的嬤嬤。”
“還有呢?”
求你了,別再用尾音勾人了好不好:“不小心偷看到的一些......書......”
“這樣啊---”
下頜被他捏起,薄熱的氣息從敏感的鼻尖掃過,深瞳髣髴磁鐵般緊緊將我吸附住,“膽子不小,還有沒有什麼隱瞞我的事情?”
“沒、沒有了......”
身體被翻了一個小圈,脊背抵上他的胸口,長臂收緊手中的力道:“明天回宮,一切聽我的指揮。不論皇上的旨意如何,應著就是。”
“明白,低頭做人,抬頭做事。”
可還是感覺很不舒服。
果然,人在屋簷下,還真是不得不低頭。早知道如此,當初我就不該入宮。
後頸貼上一略微帶刺的下巴,喉頭貼住我的耳膜,心弦隨著滾動的弧度陣陣發顫。可等了許久,某人髣髴一塊冰凍的浮雕般,始終未置一詞。
將睡未睡之際,磁嗓如同一陣清爽的風,在我心頭回響:“等我找到回去的契機,我們就結婚。”
我親手調教的姑娘,容不得別人來欺辱。
圍繞在我身邊的瞌睡蟲瞬間被這句話驅趕,猛地從床上躍起來,滿眸的不可置信:“你、你你、你你你......”
“不信我?”
我小雞啄米般點頭,又趕忙晃如撥浪。朝他伸手,被他好笑又無奈地拂掉:“做什麼?”
“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真拿你沒辦法。”
他俯下身,沿著我的下唇咬了口,不重,我卻蹙著眉頭,哼了聲:“疼......”
忽覺臉上濕漉漉的,清容好似被水洗了般,眼前一片霧蒙蒙,連他的容顏也不甚清晰了。
尚峻茂斜靠在床帷處,垂落的鬢發略帶淩亂,長腿半屈,墨眸帶了股深深的自責:“還是說......你不願意?”
“願意的願意的。”
我抹著眼淚,又哭又笑,簡直不要太狼狽。
天知道我為了等到這句話,愁死了多少腦細胞。以前經常跟在他的屁股後邊,幻想著有一天能成為他的妻子,與他攜手並進,共賞人世間的花開花落。
月光隱下去了,太陽還沒出來。打更聲旋即響起,辰時了。
金碧輝煌的乾清宮內,康熙揉著徹夜未眠的眉骨,放下手中的奏折:“江南水災一事,暫時告以段落。諸位愛卿,還有何事要奏?”
“微臣有本要奏。”
一身利落官服的龍照,鎧甲反射著鎏光鋥亮的金柱,不疾不徐邁出隊伍的行列,畢恭畢敬道:“針對大理寺卿馬藺如遇刺一案,微臣已有了新的進展。”
朝堂大殿之上,本就沉肅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康熙緩緩抬起頭,一雙難辨情緒的沉瞳落在一身正氣的龍照身上。
他掀袍一跪,清明的聲線擲地有聲:“不過在透露這個進展之前,微臣鄭重向陛下請罪。”
“所為何事?”
“清兒姑娘。”
這四個字,好似在撕扯著康熙腦殼裏的無數條神經,突兀的青筋不停地跳動。
“陛下,馬藺如和金蕊清求見。”
顧問行從另一太監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忙不迭覆在康熙耳邊悄聲耳語。
東邊的地平線上,姍姍來遲的太陽冉冉升起,朝霞燦爛。透過雲霄灑落的第一束光,恰好投射在尚峻茂那挺拔如鬆柏的脊背上,恍如從天而降的神祇般。
我跟在他的身後,不疾不徐。一如這些年來的跟隨,不離不棄。視線偏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倒映著我們的影子,長軀遮住細影,交疊著,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看似冷若冰霜的男人,始終在為我遮風擋雨。
一地白月光,微敞的窗欞鋪滿了銀色的白紗,流雲浮動,狀如玉盤般的月亮鑲嵌其中,亮而閃爍。
我將有些泛涼的麵巾從峻茂哥哥的額上拿下,雖極力在克製,睫羽仍在止不住的顫抖。
渾身纏滿繃帶的他,吐納的氣息都變得微弱,高太醫說,這是有人故意要催動他體內漸漸消散的異能。倘若被催發成功,魔魘籠罩之下,他的性命必然岌岌可危。
為了不讓自己被魔化,時刻保持清醒,他不斷與屍變的屍體對抗著,這才傷得如此嚴重。
盤踞在心頭的最後一絲不安也消散了,有他在的地方,我都無所畏懼。
可他的出現對於某些人來說,好似如臨大敵一般,焦灼又煩躁的青筋在他們的太陽穴中隱隱突兀著,髣髴碰到了絕世難題。
“臣馬藺如,參見——”
“馬愛卿不必多禮。”
原本高高在上的康熙,此刻正主動托著他的手臂,眼底閃動著激動無比的神色。瞥見他被繃帶纏繞、懸掛在半空中的手臂,諄諄提醒道,“既然身上帶著傷,就該多加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