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眼神威逼著實凜冽,我掩著胸口的反胃,接過瓷碗,閃動的雙眸忽然來了一句:“白羽,太皇太後的懿旨……”
垂立在一旁的白羽恍然大悟,當即掏出懿旨。康熙對於這位祖母一向是恭敬謙卑,此刻必然是垂首接旨。
我悄咪咪放下藥湯,試了試腳尖的力度,心頭默念了好幾句‘sorry’,當即溜了。
安然無恙?
峻茂哥哥的安然無恙,隻有我親自確定了,才會放下心來。
可為什麼我繞了這麼久,都沒有看到那張熟悉的帳營,明明記得他的帳前掛了一束幽藍色的幹花,是虞美人。
越找不到,心愈加慌亂。好似一顆心半浮在空中,飄飄蕩蕩的,尋不到歸宿。
白羽氣喘籲籲追了過來,滿臉無奈道:“天才君的營帳在西側,你老是在東邊打轉,自然找不到啦。”
我:“……”
臉色漲紅地跟著白羽的腳步,終於看到那束於微光浮動的藍色虞美人。
不知怎的,我的步伐一下放慢了,好似電影裏的慢鏡頭回放,每一幀都在延緩。均勻又溫實的呼吸在我的手邊浮動,我貼近他的心髒,強而有力的心跳髣髴一雙手,緩緩撫平我的焦躁與不安。
眸眶中不知何時凝聚的淚花晶瑩的閃爍著,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一路過來,我就在想,倘若你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你肯定想要我繼續活下去,可連支撐我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你讓我如何活?”
你知不知道,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你便是我活下去的勇氣!
心裏所有偽裝的堅強,都在這一刻全部爆發。沒有你,我真的會死。
門外的白羽抹了抹眼角處的淚珠,這才緩緩放下簾幕。
“馬藺如對她,就那麼重要?”
猝不及防的聲音,嚇得白羽險些尖叫出聲。要不是礙於他的身份,她早就朝他來了個過肩摔。
平複了下心情,旋即朝他淡淡睨了眼:“那當然,這種相依為命的感覺,想必生在皇家的皇上是體會不到的。”
若非這個家夥,清兒也不會被貶到浣衣局,她們也不必在大冬天還要將手浸泡在冷水中,滿手通紅。
相依為命!
這四個字,如同一座大山般重重壓在康熙的脊背上。他沒再理會白羽的冷嘲熱諷,黯淡的眼底染上了一抹叫孤寂清冷的顏色。
“娘娘,還需要給陛下送膳食嗎?”
寒風刺骨,硬生生刮在德清的臉上,好似強行褪掉了身上的一層皮,血淋淋一片。指甲在掌心中印出或大或小的痕跡,有些地方已滲出隱隱的血絲。
原來如此!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她扯了扯淩亂在風中的嘴角,鼻尖泛出一聲難以成音的調子,緩緩闔上了雙眸。
“噗……”
又一口鮮血從喉頭中冒了出來。
齊憶瀟陰冷一笑,一點點將沾染在嘴角處的血液舔舐幹淨。
腳邊的琉璃弩泛出一道幽冷的光,細看,尖銳的頭部卻裂出了好幾道口子。
本打算一箭雙雕,將那個礙事的尚峻茂除去的同時,利用迷幻術將金蕊清困在夢境中,再悄無聲息的取走她體內的異能之血。
沒想到她的身體裏居然還有另一股清冷沉實的能量,不似異能,且也淺淡到讓人根本無法察覺。
金蕊清,還真是小看她了!
不過沒有關係。
巨大的封閉式實驗室內,四周盡是數之不盡的機關,一旋在空中的氪金圓柱體,散發著陰森寒冷的麵貌。
齊憶瀟撳下麵前的按鈕,隻聽見轟隆一聲巨響,氪金圓柱體的機關被打開,旋即露出一張半成型的容貌和軀體。
他就這麼凝視著她,眼底泛起的森冷笑意帶著嗜血又冷酷的味道。
很快!
這裏的一切就都該結束了!
天穹上盡是烏雲密布,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傾軋感,灰蒙清寒籠罩了整座紫禁之城。
“老祖宗,西郊傳來消息,此次刺客雖人多勢眾,陛下英勇神武,並未受傷。倒是馬藺如馬大人替陛下擋了一箭,本是性命垂危,不知為何,又緩了過來。陛下因念其救駕有功,有意對他加官進爵。”
木魚聲不緊不慢,撚在手中的檀木佛珠也極其有規律:“玄燁啊玄燁,真不愧是福臨的孩子。”
曆經歲月沉澱的雙眸微張,夾帶著幽幽的歎息聲,隨同漂浮在佛龕上的薄霧一並遊動。
蘇麻喇姑將孝莊氏攙扶而起,眼底的擔憂顯而易見:“老祖宗,那……”
玄燁一向敬重自己的父皇,行事準則也頗有乃夫風範,就連這份從不相托的厚重情意,也極其相似。
孝莊氏凝眸遠眺這黑壓壓的天穹,幾不可聞歎了一口氣:“蘇麻喇姑你知道嗎,我昨夜終於夢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