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睜開雙眸,斜著眼角睨了眼遍布蜘蛛網的窗口。抬手一遮,光線有些刺目。
三日前,隆力奇領了一堆人闖入馬府,直言有人舉報大理寺卿馬藺如與之前多起殺人掏心案有關,人證物證俱在,將我關進了天牢,還封了馬府,四處通緝峻茂哥哥。
這個人是誰,已不言而喻。她一定是料到峻茂哥哥不在京城,然後開始了一係列的報複行為。
可老百姓們都不相信,聚在一起欲替他喊冤。隆力奇一句話,又將他們的嘴給堵住了:“既然你們覺得馬藺如是冤枉的,那他為何不站出來澄清,反而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公主殿下的死活都不管了?”
我斜靠在凹凸不平的陰冷牆壁上,峻茂哥哥瞞著眾人,偽裝成一名普通的士兵上了戰場,自然無法站出來洗刷自己的冤屈。
明玉這盤大棋,走得真是穩如泰山。一環連著一環,稍有偏頗都會全軍覆沒。
我闔上雙眸,沉思。不知其他人如今怎麼樣了,還有白羽,不知是昏迷還是犯病。當務之急,便是從牢中出去。唯有如此,我才能有機會揭穿明玉的真麵目。
夜色沉濃,浩浩蕩蕩的大軍日夜趕路,高高舉起的火把霍然照亮一條彎彎繞繞的長路。從上空俯下,好似滄海中的一片蜉蝣,渺小又短暫。
“原地休息,一盞茶後繼續行進。”
前方一聲令下,井然有序的隊伍各自分散休息。
“吳三桂自稱帝後,不斷大肆擴張自己的勢力,接連奪下好幾座城池。之前被皇上用作軍事進攻重點的湖南,如今又一次落入他們手中,真是又氣又憤!”
“不過咱們這位皇帝也是膽大心細,敢於重用漢將、漢兵,看這次的主將龍照將軍就明白了。不過,每次戰事一起,於我們便是遙遙無期的歸途。”
“對呀,誰讓我們是保家衛國的將士呢?縱使戰死沙城,也不願苟且偷生!你說對吧,兄弟?”
邊說邊朝一旁的沉默喝水的男人推了推。後者沒理他,摘下帽子蓋住臉,作出一副不想被人打擾的模樣。
火光一處,梁竹席地而坐,朝一旁同為士兵裝扮的尚峻茂遞過幹糧和水囊:“大人,屬下有一事不明。”
察覺一道淩厲的眼鋒,他剛忙小心翼翼改口:“峻、峻茂,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下你。”
“說。”
一想到要問的問題,他不自覺壓低聲線:“您為何不跟龍照大人一樣,主動向皇上請纓,非要這麼偷偷摸摸的,萬一被發現的話......”
“你先把東西咽下去!”
“沒事沒事,從小到大,我還沒被嗆過。”
他擺擺手,一副引以為傲的表情。
誰知下一秒,梁竹喉頭一緊,被口中的幹糧嗆得直咳嗽,喝了大半的清水,才緩過來。
尚峻茂直起身軀,長腿交疊,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不願被打擾的男人身旁,居高臨下:“你不該來。”
那人紋絲未動,髣髴已經熟睡。
“急功近利隻會讓你迷失自己!”火光如同兩條閃閃發光的銀河,照亮空曠無垠的平地上,“一旦被自己的心魔吞噬,你將再無自我。”
啪嗒!
帽子掉在地上,陰晦的火光映照納蘭一雙冷峻又淡漠的神色:“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你錯了,你的生死,與我們有著密切的關聯。”
納蘭蹙了下眉頭:“我們?”
猶豫了一下,猛地躍起身,念了個讓他心頭發顫的名字:“也包括清兒?”
前方的將士揚高聲線,大軍即將繼續趕路。
訓練有素的士兵們迅速起身,在持身未動的二人間穿梭。忽明忽暗的光線打在它們的側臉上,立體的五官線條像極了兩尊精雕細琢出來的雕像。一瞬不瞬對視的眼睛中,迸射出淩冽又互不相讓的戰火。稍有不慎,就會濺灑四方。
同樣的深夜,潮濕又陰冷的天牢內靜默無聲,門欄處忽然傳來碰撞的聲響。
“清兒。”
嚴格猛地拉開不知何時被解開鐵鎖的門欄,扯落頭上的黑色麵罩。
我心頭一凜:“你怎麼來了?”
“不是你讓人給我送的信嗎?”
“什麼信?”
一折疊方正的紙條中,言簡意賅寫了幾個字:救我出去。
不是我寫的,卻已將我的字跡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上當了,”我催著他趕緊離開,“救出白羽,帶著她回到你在西郊的茅草屋。這期間,不論是誰給你送信,都不要相信。”
“可我答應過峻茂要保護你的安全。”
“我留在這裏才是最安全的。記住我的話,想辦法聯係到峻茂哥哥,讓他先按兵不動,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