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皆是萬丈深黃的沙海,很快將這句話掩埋在肆虐的狂風中。
橫七豎八的酒壇深深嵌入其中,納蘭以背觸在沙地上,腦海卻如同陀螺一般不停地在旋轉。
“曼辭……姑娘?是這樣稱呼你吧?”
那夜,他凝眸沉思了許久,才敢確定對麵之人的身份。
曼辭眸中含著笑意,宛若山澗叮咚的泉水,可以洗滌一切渾濁的靈魂:“你好,納蘭公子。”
明明這是一句理所當然的回答,不知為何卻讓他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對於清兒口中的異世界,不知姑娘可否替在下答疑解惑?”
所謂的異世界,其實就是處於平行時空中的兩條線,在互不幹擾的情況下,各自按照自己的軌跡移動著。
可一旦發生磁場的錯亂,空間在扭曲的積壓中出現了淩厲的裂縫,就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變量。就如同布朗運動,無休無止地變換著軌跡。
“公子心已如明鏡,又何必多此一問?”
有些事,既然料到遲早瞞不住,所幸開誠布公的攤開來講,“清兒遭到明玉等人的變相圍攻,在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這個本不屬於他們的朝代。”
“是何種機緣巧合?”
曼辭動了下,手腕立馬被憑空冒出來的某異能使緊緊攥住,低喑的聲線冷冰冰的:“安全距離!”
嘖嘖,聽一聽,這跟打翻了的千年老陳醋有什麼區別?
不滿白了他一眼,再瞥向自己紋絲未動的雙足:“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動了?”
醋缸本尊並沒理會她的抗議,頎長的身軀擋在被人覬覦的妻子跟前,眉峰冷峻:“你體內,尚存著另一個人的氣息。”
納蘭心頭淌過一陣怪異的感覺:“鄧納蘭?是他將清兒帶到了這裏?”
“是,又不是。”
曼辭回憶著當年的場景,髣髴播放電影那般一幀幀掠過眼前。由於鄧納蘭曾與她簽過生死契約符,在他死後,殘存在他體內的精元並未完全消失,被她的一滴藍血護著。
當她決定以身填葬整個宇宙時,狀如氣球的精元如此偶然飄進了平行時空。當清兒遇難之時,潛藏在納蘭容若體內的藍血光圈瞬間碎裂,在《納蘭詞》的作用下,一行人便來到了此處。
半個身子都被掩埋在滾滾黃沙之中,納蘭凝望著寂寥地平線的盡頭,萬丈霞光已盡,皎月卻遲遲還未升上來。
天將暗未暗,溫潤的手掌觸上了腦袋,又轉而移向心髒……默念著:倘若你真在我的身體裏,請你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切記!切記!
“嘶……”
額頭再次傳來如被紋身機狠狠叮咬了一番的痛覺。
我揉了兩下,眼前一片模糊,好半晌才緩過神來。近日不知怎麼回事,整個人老有一種要暈眩的感覺。
尤其是娥眉正中央的位置,時常燙如火山,好似在瞞著我密謀什麼。可此時的我已然顧不上那麼多了。
這大半年來,將軍府被鬧得不可開交。究其原因,還不就是真假兩個白羽之間的鬥法?
龍照幾個月前被派去了邊境,領了幾萬大軍浩浩湯湯出征,將軍府自然而然就剩下了她們。
雖說峻茂哥哥讓我稍安勿躁,靜待時機從明玉手中拿到那支琉璃短箭。可當我看著逐漸消瘦下去的白羽,心頭的怒火蹭蹭蹭往上長。
這口惡氣不出,枉費白羽待我的真心。
“公主殿下,不知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龍照出征後,明玉耍了些手段將白羽逐出將軍府,還在短短時間內將整個將軍府改頭換麵。如今的仆人,都是一群兩麵三刀之輩。
我往哪兒一坐,丟出三個字:“西北風。”
尖嘴猴腮的管家愣了下,又很快擠出滿臉褶子的笑意:“殿下說笑了。可恕奴才鬥膽,將軍夫人近日都在佛堂替將軍祈福,不見任何人,還請殿下恕罪。”
“早不祈福晚不祈福,偏偏在本公主來的時候祈福?不是心中有鬼,還能因為什麼?”
“殿下您著實冤枉夫人了,這些時日以來,她為了能與您緩和彼此的關係,又是齋戒又是祈求……”
“言下之意——”
茶蓋闔上茶杯,冷不丁打斷了他,“便是在責怪本公主喜新厭舊,亦或者說,本公主受了他人的蠱惑,而與曾經親密無間的朋友成為了仇敵?”
“奴才不敢!”
“你們有什麼不敢的?如今整個京城,不都是傳得沸沸揚揚嗎?”
什麼姐妹爭夫,什麼大理寺與驃騎大將軍關係急轉劇下,什麼清羽公主忘恩負義……諸如此類,不絕於耳。
“公主殿下,”支帆像拎小雞一般揪住管家的後領,憤憤然開口道,“這人膽敢頂撞一國公主,是該好好懲治!”
管家聞言,忙跪伏於地,不斷磕頭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