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此罪,罪當賜死,但,在我死之前,皇上,請您回答我一句話,好嗎?”
她的眸華內再無恐懼,隻有刹那的自怨自憐惜隨著這句話隱現。
“什麼話?”天燁不去看她,聲音裏,也辨不出絲毫的情愫,他素來就可以這樣冷靜地看著別人悲苦。
“在您眼中,是否能有那麼一刻,看著的,是我,而不是她?”
她問出這句話,我的心仿佛被一根小小的刺,輕輕戳了一下,帶著痛意,餘悸中擔心著下次的戳痛。
“有。”簡明扼要的回答,換來的,是宸貴妃輕笑出聲。
“謝主隆恩!”
她低低吟出這句,便不再說一句話。
“皇上,當斷不斷,則無以服後宮,請皇上下詔!”芊妃步步緊逼。
“芊妃,朕自有決斷,你退下吧。”天燁的話語有著不容反抗的威儀,他始終還是不忍心,當我聽懂這句話的意思時,心,微微地,柔軟疼痛。
“是,臣妾告退。”芊妃將繈褓內的嬰兒遞於一邊的宮女,福身,退下。
殿內,頃刻間,又是一片寂靜。在這寂靜中,我知道,天燁的眼神始終是停留在宸貴妃身上,一念生,即是活,一念死,即是終。
宸貴妃依然婉約地淺笑,她想知道的,亦都已經知道,死亡對於她的恐懼,在這件事被揭開的刹那,就不再將她的神經攫住,因為,最壞的都已經經曆,還有什麼是值得恐慌的呢?
彼時,她求我,僅是想試圖維係住天燁的心,可,當一切的真相來得如此快時,她意識到,失去,其實,亦是注定。
但在失去之前,問出一直不敢問的話,得到從不敢想又企盼的答案時,對於她來說,就再沒有任何遺憾,縱是還有所牽念。
她柔柔地望著天燁,語意也柔嫵:
“皇上,還記得選秀那日,您第一眼看到我時,眼中的那份濃炙的情意,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可您卻撂了我的牌子,倘若不是太後,我應該是落選的,那一天,我經曆了此生最大的波瀾起伏,從幸福到傷心,再到驚喜,不過是因為一枚名牌的留撂。本以為入得宮,我也不會被您所待見,但您卻在短短三日,連晉了我三次,直到六宮中,最高位的貴妃,並賜‘宸’為號。那晚,亦是我第一次侍寢,替我梳頭的嬤嬤說,您在位這麼多年,也隻晉過一位貴妃,而她,也是您最愛的人。所以,彼時,我天真地以為,您是愛我的。”
她的眸底,有著昔日甜蜜的回憶,蒼白無色的臉,暈了一些微紅,在燭影曳彩間,有著動人的嬌豔。
“當您在我身邊沉沉睡去,我聽到您在夢中喊這宸兒二字,我一直以為您喊的是我……”她的聲音漸輕,似不願再去想。
然而,過了許久,她都未再說一句話,天燁亦沒有啟唇。
整個殿內,前所未有的安靜,他和她的安靜,是陷於過往的記憶,內侍和宮女的安靜,卻是因為噤若寒蟬。
直到,有一個宮女駭叫地發出慘利的喊聲:
“娘娘……娘娘……”
我抬起眼睛,向跪在地上的宸貴妃望去,她的身子已安祥地傾倒在地,絕色的姿容上,不能忽視的,是唇邊,氤潤出的一縷黑色。
水悠從內寢走出,她輕聲,但澈醒地說:
“娘娘說,這樣走,是最幹淨的。她不要,被人羞辱,也不要成為他人的笑柄,要死,也死在鸞鳴宮,這裏,有她最後的尊嚴。”
她選擇服毒來了斷年輕的生命,死前,說出所有想的話,所以,她去的,靜好,沒有因毒藥噬心而殘留在麵上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