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想起,那日冷宮送別憶晴,她對順公公所說的,你們要瞞到何時那句話,這背後隱藏的什麼,今日,她該對我說了吧。
因為,天燁,在她們心中,必定已視同駕崩,所以,再無顧忌。
僅有我,還相信,他會回來,守著那個約定,回來。
她唇邊勾起一道弧度,將當年那段被塵封,乃至其後刻意被隱瞞的事,徐徐道來:
“當年,帝太妃陷害泠貴妃投毒自害,意欲扮倒當時的皇後,也就是如今的雲雅太後,先帝震怒,將泠貴妃廢入長門宮,可,先帝並非是真的想讓自己心愛的女子被廢,僅為局勢所迫,安陵一族的勢力在前朝逐漸壯大,他不願因後宮的事,波及前朝,更因為,他以為能保護得了心愛的女子,不受傷害,而,長門宮,無疑是最安靜,以及避開紛爭的地方。但,他錯了,錯就錯在,帝太妃並不願就此姑息;錯就錯在,他是皇上,不可能日日照拂得了長門宮;錯就錯在,他彼時,根本不知泠貴妃身懷龍嗣。當他知道的時候,這個子嗣已經葬送在帝太妃的手中。你們安陵氏從那刻開始,今日的結局就已然注定。”
她陷入過往的那段記憶中,說得很緩慢,而泠貴妃的歌聲,漂浮在長門宮的上方,更憑添著別樣的哀怨。
“我被廢至冷宮時,泠貴妃的神智還是清楚的,她的歌聲,是唯一能讓我感到安寧的歌聲,我常常這樣坐著,聽她唱昔日深宮寂寞中所吟的曲子,見證著,她與先帝的恩愛,她比我幸運,因為,先帝這一生,愛過的,隻有她,哪怕她身處冷宮,先帝還是沒有減少一絲對她的寵愛,她在這長門宮,一應的供給都是按著貴妃位份來給予,在先帝薨後,雲雅太後都沒有停止這道恩典,從那時起,我就隱隱覺得這其中,必定包含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隱情,直到我進入冷宮後的第一個元宵,泠貴妃將一直枕的寒玉枕打破在地,一切答案才浮出水麵,裏麵是一道先帝所留的遺詔,而這個寒玉枕亦是先帝薨逝前的那年元宵,賞給各宮的恩賜,因泠貴妃的供給如貴妃時一樣,這枕,自然也得了一個,但誰都沒有料到裏麵是這樣的乾坤。我清楚地記得,那晚,泠貴妃的笑聲驚醒了尚在夢中的我,我匆忙趕到她房內時,她捧著遺詔,人卻已經瘋顛。原來,讓一個女子瘋狂,除了刻骨的傷外,深沉的帝王之愛,也是另外一種方式,隻可惜,能得到的人很少,得到的,承受不住,瘋是唯一的結局。”
“那道遺詔寫的是什麼?”我一字一字地問出,心裏,其實早知道答案。
“先帝在賜給泠貴妃寒玉枕時,曾命貼身的內侍順公公囑咐於她,需等他崩逝後第五年的元宵,方可碎其枕,裏麵有先帝最後給泠貴妃的交代。可這交代,竟是一道遺詔,這道遺詔存放之地,除了先帝之外,僅有順公公知曉。遺詔的內容,十分簡單,僅是九字,‘雪朕之恨,夷安陵十族!’當晚,順公公如約而來,將這遺詔帶回,交於天燁。”
我怔怔地站在那,雖然一早懷疑,天燁誅我十族,必有隱情,但我萬萬沒有想到,這隱情的源頭,竟是先帝,那個賜給我姑姑另外一道情深意重遺詔的先帝!
雖都是他所賜的遺詔,但意義截然不同!
“你在奇怪,為何先帝會給帝太妃另一道遺詔,對嗎?其實,很簡單,先帝要你們安陵家入宮為妃的女子,活著,親眼看家族被滅,親人皆死,隻有這樣,才能消去他心中的恨!天燁作為先帝的皇子,他不可能不從,他隻能遵照遺詔的內容去處置安陵一族,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都必須執行!”